



“亲戚要亲远离乡,邻家要好高打墙”。
打墙,现在的年青人似听天书,而对于生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者而言,却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1980年,我在公社上班时成家有了娃,找生产队长高德义、大队书记李平喜递交了宅基地申请书。时间不长,公社管民政的于小鹿在院子叫住了我,“你的庄子公社批了。一点,批了必须盖,两年内不建就要收回”。
这个消息令我喜出望外。想想我们弟兄五个,蜗居土瓦房一宅,大哥高四幸在我成家后搬出上房,去了前边新盖的厦子房。我住的这一间上房急需腾出来要给老三以至老四、老五订媳妇。说句题外话,老宅那间瓦房不大,却接连为弟兄五个“哄”回了媳妇,且个个都生的是“顶门杠子”,真是块好阳宅。
文入正题,“要盖房,先打墙”。那时候村里经济上都不太行,可要是谁家遇上娶媳妇盖房,乡党们自然会不请自来“帮忙”,不要报酬,只是个管饭。时过境迁,现在忆及起来,那浓浓的乡情、纯朴的村风和人们那种相互帮衬的温馨画面,让人怀念,至死难忘。
打墙的土,生产队有专用的土壕,在村子的西边。我上班在外面人活泛,听说我盖房子,亲戚朋友有钱的送钱,帮我解难;乡亲们自带架子车、蹶头锨前来装士拉土;公社农机站的大拖拉机也来助阵,只收油钱。大家你追我赶,空地上热闹的劳动场面,伴着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奏响声,让我媳妇肖彩风笑逐颜开,腆着个大肚子边张罗边嗔怨,“来这么多的人,拿啥给人家往出端呢?”

众人拾柴火焰高,人多就是力量大,差不多不到一个礼拜,庄基垫了起来,打墙的土便也差不多了。“有土好打墙,无儿难养娘”的俚语大概就缘之于此。
打墙先挑墙根。我的二大高富善和我大哥高四幸拉一根长线绳子,各执一端,两点一线,取中洒灰,按白灰洒的线开挖。地基是开始窄而发而后宽,挑出的条坑后,在旁边土上掺点白灰,与之合搅均匀后填坑,再用石锤子一下下捶实,然后一层层扩大。二大高富善对我说,“墙结实不结实,主要在墙根子,是基础,万丈高楼从地起。”他一再提醒捉夯人多砸会,砸结实,形成二尺多宽墙根形态到地面。
打墙先安板。说是板,实则是12根大于椽、小于檩的木头,其中4根栽于墙的两侧起固定作用,剩下的8根放两边,先是两根横放装满土,待锤结实后,再放上两根,依次递进,直到四块板上齐,这才开始打墙的板儿上下翻。
四个墙角的立杆必须牢固栽好,上面用两条麻绳系拴,控制着土墙下宽上窄的慢慢收。剩余的八根圆木按正反顺序摆列,拣拾几十块砖或石头,用于板和立杆的夹紧与固定。想想这打墙也不容易,有学问,更有智慧。
打墙最少需要六个硬劳力,四个角一方角得一个换板抬板的,墙上需两个提锤子的,往墙上丢土,地面上的人老王打狗一齐上手。

看着土墙一节节长高,直至长成,我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待送走乡亲们看守摊摊时,取出根“宝成烟”,点燃美美地咂了一口,眯着眼睛想,我们祖先真不简单,创造的“靠山吃山”这个土建筑文化,用小小的“蒜窝子”石锤子,夯出了家园,夯出了城堡,夯出了长城,夯出了人们想要的冬暖夏凉的土瓦房。
“打墙的板儿上下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乡党们在打墙时的俗语,揭示了人生在世的大道理:穷不过三代,穷则思变,人只要不死,努力去干,总会有翻身之时。
随着社会不断地发展进步,我家当年打的土墙,已经被砖沏墙、水泥房所代替。港务区落户家乡,我所在的新寺村被夷平,成为建设发展新的战略高地。

想起当年打墙盖房时乡党们的热情帮忙,人与人之间的那种纯朴与善良,还有乡亲们那生生不息的努力拼搏精神,让我念怀依恋;乡情、亲情、友情和人们之间的那种真诚和温暖,将永远珍藏在我记忆的匣子里,绵远悠长,熠熠发出幽思存芳的高光,成为心灵一隅老当益壮的源头力量。

作者介绍:
高五幸,笔名:高五星,1954年7月22日出生,初中文化,西安市灞桥区新筑街道新寺村人。陕西省农民诗歌学会会员、法制文萃西部网特邀作家、陕西农村报网专栏乡村作家、《美篇》文学领域优质作者、话题评论员,灞桥区作协小说委员,灞桥区诗词楹联学会常务理事。出版有《灞上烟火》《灞上人家》《灞上放歌》散文小说诗歌文集三部、百余万字。《我的祖母高王氏》一稿荣获陕西农村网征文三等奖;《港兴路惊闻喜鹊声》在首届“才子杯”文学作品大赛中荣获一等奖;2019年荣获《新中国成立70周年文学杰出贡献奖》,获《东方散文》“海洋杯”华语散文大赛优秀奖等多项奖励。因为热爱,所以执着;用笨拙的秃笔,书写多彩瑰丽的城乡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