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荣：忆父亲

父亲走了

走到了老屋后的坟冢里

还留着倔强的胡须

拄着拐杖

在屋院前后徘徊

耳边响着叮咛的话语

父亲走了

走向天边的麦田

拿着顾不得午休

霍霍磨得闪闪发亮的镰刀

翻山越岭，汗流浃背

镰刀挥舞在厚实的金黄里

沉甸甸的麦捆横卧一地

颌下流淌着麦秆粗的汗水

两根黄瓜

几个西红柿

一壶白开水

几个烙饼

就是他麦田里的午餐

父亲走了

走到了80年代的偏房里

把环境较好的堂屋留给了我读书写字

难忘父亲每天六点用小茶炉烟熏火燎熬煮的鸡蛋

难忘父母期盼的目光

父亲走了

走向了对面的黄土高坡上

独自拉着笨重的架子车

匍匐扑腾在一尺多厚的汤土里

脸是汤土一样的颜色

干着队里给我家分配的一亩梯田任务

一天，两天

一月，两月

一掀一掀用铁锹筑起了两丈多高的庄浪梯田

陡然竖起他生命最后的血汗丰碑

父亲倒下了

父亲走了

我的农村妻子用父亲拉土的架子车把父亲拉到了医院

一辈子的辛劳换来了不治之症

不知病情的父亲每周还盼望我来给他把病治好

他还要耕地、种田、除草、灌溉、收割

父亲走了

嘱托我给他把坟用砖箍了

这在当时他算是奢侈的享受了

当弟弟把砖拉到大门口的时候

父亲安然的走了

永远的走了

父亲走了

父亲又来了

因为我又回老家了

那平地而起的旋风呼呼作响

他使劲的摇晃着他亲手栽种的杨柳

拍打着他亲手修建的泥土墙壁

看了我家的洋芋地

又奔向我家的苜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