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十年代上甘岭一一
我上-17号阵地的经历
文图:杨新鸿
在老山前线我团防守的八十年代上甘岭(1175.4米)以战斗激烈、保障困难和异常艰苦在战区人人皆知。而最前沿的-17号阵地(323.0米)大家称其为“死亡之地”,距越军不足300米,对方大声说话都能听到,经常受到直瞄火炮、火箭弹和导弹的袭击,4月19日、24日敌多次偷袭-17阵地,因防守严密未能得逞,4月30日我方4人在-17阵地前执行任务返回时突降大雨,不幸触发敌布设的地雷,1人牺牲、3人负伤,7月23日敌利用阴雨天偷袭-17阵地8号哨位,四名战士与敌激战二个多小时,毙敌3人,我方1人重伤,在其他哨位支援下打退了敌人多次进攻,11月10日,敌导弹击中-17上方老鹰嘴12号哨位,造成我方1人牺牲,4人负伤……。
一
-17号和最前沿的各阵地艰辛和危险程度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吃不好、睡不好、蚊虫叮咬、蟒蛇出入、老鼠成群结队出行,有时半夜野猴乱跑弄出响声或拌发地雷,搞得哨位上的战士们很紧张,以为越军摸上来了,更使人难以忍受的是亚热带气候,穿一件裤头都难受的要命,蚊子叮咬后还传染疟疾(俗称打摆子),这样坚苦危险的阵地是一群群、一批批风华正茂的新一代最可爱的人坚守着,保卫着祖国南疆的安全。-17号阵地充满着危险,敌人的子弹、炮弹、火箭弹和导弹经常光顾阵地,越军特工袭扰频繁,时不时还在我方通道上偷偷布设地雷,-17的人员随时有光荣的可能,就是从后方去趟-17号阵地,也需要做好牺牲的准备(上前线时都写了遗书,交待了后事)。
从06号阵地(468.0米)营部出发,沿山腰行进约800多米下到010阵地(428.0米),穿过010阵地后,要隐蔽、分散、快速通过敌高射机枪标定射击路段(高射机枪平射打得远威力大),再大约走450米后到-14号阵地(432.0米)连指挥所,穿过-14到-17号阵地要经过多个连续S交通壕,由于坡陡、暴露面大,必须做好防敌火力袭击的准备,行程大约700米、下到-17号阵地8号哨位(323.0米),从-14到-17,高程下降了109米,坡度一般在60度左右,泥泞难行,次日第一个上下的人员还要注意排雷,尤其是前一夜下大雨后,地雷经常被山水和泥浆冲到交通壕沟内,要用工兵锹清掉泥土后才一步步前行。7月23日夜牛选民负伤后,前面三四个人开辟道路,十几个人抬了四个多小时才从-17抬到-14阵地,可以想象艰难之程度。
二
5月21日我们后勤相关人员第一次去-17号阵地,由于紧张,我的手心始终是汗津津的,一路紧紧的握着微型冲锋枪的把柄,在连队战士护送下没敢乱走一步,到阵地上陪同处长了解了保障情况后没多停留即返回了-14号阵地,这次去-17没留下多少影像,好像是在紧张和恐惧中度过的。
第二次去-17号阵地是6月29日,师后勤部要了解掌握一线战士的战斗、生活和保障现状,战勤科王水利带一个摄像员取资料,我陪他们28日先到上甘岭,全程拍摄了军工往上甘岭背送物质给养的情况,又了解一线阵地供水供油(煤油炉)、蜡烛保障、给养供应和医疗救护力量的配备,29日直接到最前沿的-17阵地,到-14后和九连连长汪海江合了个影,他派了两个战士送我们到-17号阵地,下山时视界开阔,早上又有雾,我手里拿着手榴弹走在前面,不一会就到了-17,看到防守阵地的战士们大多睡在自然小石洞和石缝中,四面漏雨、脚下泥泞、浑身溃烂,我和郑忠彦聊了聊,等资料拍完后返回-14号阵地,人常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而从-17返回是典型的“下山容易上山难”,交通壕内是湿滑泥泞,60度的坡度极其难行,有些路段还要帮摄像员传递摄像机等,没有波纹钢盖板盖的路段,屁股朝后,生怕敌人袭击,下-17大多都选择有雾的时段通行,上到-14一般是一身汗一身泥,返回机关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一线的战士们太辛苦了。
三
为了了解二营接防后的供应保障情况,8月10日后勤处軍械、军需、医疗和营房等人员我们一行在处长董立潮带领下准备到前沿去,刚走到-14号阵地,听到“轰”的一声,马上有人叫喊:“宋亚军被炸伤了”,六连指导员组织人员抬着浑身是血水和泥水的伤员就往营卫生所后送(宋亚军,六连八班战士,在抢修工事时被地雷炸伤,双目失明,一级军残),由于突发情况,加上我们一行人多目标大不易再到-17阵地上去,在连部了解情况后即返回,到06号阵地时,营卫生所对宋亚军伤情处理后,后勤处运送伤员的驾驶员李多江已将宋亚军送往坪寨师医院救治。



四
上级命令我团准备实施“08-1号工程”,由九连夺取敌395高地,七连进行保障,我于10月5日从一线保障所下来直接和卫生队长范维忠、军械股长何义思搬到七连帐篷居住,指导连队进行战场自救互救和伤员搬运训练,白天指导协助连队训练,晚上根据敌情地形和上级决心制定修改完善各种方案、标绘各种作战保障图,到十月底师团两级考核七连的战场自救互救和伤员转运,基本上达到了相关要求。11月初上级根据敌突然增兵395高地的变化,将连进攻改为营进攻,九连为主攻连(郑忠彦、向尤清各带一个突击群),七连为助攻连(李海德、魏学各带一个突击群),八连和三营机枪连高射机枪两个排担负伴随保障任务,11月2日我们又从七连搬到八连帐篷里指导战场救护训练,由于任务变化,卫勤保障力量需大幅度增加和伤员转送点要进一步确定。
11月6日我和司令部作训股侦察参谋王力凡再上-17号阵地勘察出击作战通道附近的救护所、伤员转运点位置是否能满足作战和预测战斗中产生的伤员数量的要求、弹药储备点地形的安全性、军工待机位置等,早饭后我俩赶到06号阵地,给营部说明了情况后派了一个战士送我们到-14号阵地,由于常上下阵地,配的手枪很少带(不实用还麻烦),在坑道口一人抓了一枚手榴弹就出发了,二十多分钟到了-14,营部战士返回了06阵地,我俩休息了一会,因为连队加修工事我们决定自行去-17号阵地,首先询问了通道排雷情况,让他们通知-17阵地有人下来了,不要误伤,尔后将手榴弹拉火环套在手指上下山前往-17,由于是上午十点多,雾还没有全部散开,加上下山时是俯视,通道两旁草丛中的情况也能看到,壕沟盖板上也是一清二楚的,对方阵地在雾中若隐若现,十几分钟我俩就跑到了-17,在前沿仔细观察地形、通路位置和在-17设置临时救护所的位置、伤员转运点以及军工隐蔽点等情况后,12点多准备返回,六连谢继明、田正国等一再挽留吃点东西和派人护送,我们谢绝后,绑紧鞋带,把皮带紧了紧,又从8号哨位拿上手榴弹,并让电话告知-14我们返回了。由于我方刚实施“10.14”“10.19”战斗时间不长,越军不时有冷枪冷炮,加上我们返回是背对着敌方,爬山时撅着屁股,前方看不清、后面看不到,越走心里越紧张,我俩谁也不说话,一个劲的往上爬,此时此刻最担心有越军特工在草丛中设伏或在出盖板的洞口时遭遇被抓俘,手榴弹的拉火环一直套在右手无名指上,心里早做好了准备,一但遭遇越军,就和他们同归于尽,决不能被俘虏,七百多米的路觉得很漫长,走几十米,快速回头观察一下,走几十米,观察一下,心脏是提在了嗓子眼,二十多分钟后总算看到-14阵地3号哨位了,我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安全返回,到-14休息喝了点水,直接到06阵地后下午5点多回到了豆豉店驻地帐篷。


五
根据战斗任务要求,师后勤部军械、军需、卫勤等有关人员也于11月上旬下到连队蹲点帮助指导训练,几乎是两天一小考、三天一大考来督促战士们的战场自救互救训练,11月16日师团后勤相关人员再上06号和-14号阵地,结合地形再次敲定相关保障点、伤员转送点和弹药器材担架等储备的数量等。
由于战前日程安排非常紧张,12月20日我和范维忠、孟方奇、高阳善(出击作战随主攻群出击的营卫生所卫生员)又搬到老贤坡三营机枪连帐篷里,每天参加团、师、集团军和云南前指组织的实兵沙盘推演,熟悉出击作战的各个环节,尽量做到各项保障工作万无一失。
老山前线参战时我从1986年8月7日二次上前进保障所(后勤前指),10月5日搬到7连,直到12月27日才回到机关,这段时间上下前沿阵地频繁,和连队战士同吃同住同训练,从当初的紧张不安,到熟悉阵地敌情后的从容不迫和到后来的视死如归,思想发生了质的变化,可以说是多次经历了生死考验和苦乐考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