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    母亲，母亲（组诗）

《唠叨的母亲》

母亲爱唠叨

母亲的唠叨随朝阳升起

和夜色一同隐去

“别烫着。多吃点。

别把衣服弄脏了。

别跟同学打仗。

早点回家”……

诸如此类的话，被母亲

不厌其烦地说着

……

每一天都重复着同样的内容

从幼年到少年，又从

少年一直到青年

耳朵听得起了茧子

心里变得麻木

我暗自发誓：要远离

母亲，逃离这个家

高考填报志愿

我报了千里之外的城市

暗自庆幸，这下终于可以

逃离唠叨的苦海

踏上异乡的土地

却不想母亲的电话跟了过来

还是旧事重提，陈芝麻烂谷子

唠叨得更厉害了

我为此常常不耐烦地打断她

若干年后，没有了母亲的唠叨

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跪在坟前，点燃一堆纸钱

母亲，儿子想再听一听您的唠叨

《改嫁的母亲》

我躲在角落里，远离同学

我被人议论，抬不起头

我自卑，怯弱

我把这所有一切

都归罪于母亲

我恨透了母亲

父亲死后，母亲

带着我们兄弟俩三次改嫁

人们以此说事，我被人嘲笑

我用沉默、无言来冷落母亲

我像一头狮子，暴怒、发脾气

以此来和母亲对抗

等我认识到，母亲改嫁

正是为了我们兄弟俩时

母亲已经死了。母亲的死

与我有关。我的手上

沾着看不见的血迹

《精神病母亲》

怕见阳光，不敢

出门，更怕见生人

只有一扇窗子的世界

每一天，她倚在窗口

口中自言自语，有时

会对着窗子外面的人大骂

我突然想，自言自语

是一种表述方式，骂人也一定是

她世界里的一种表述方式

没有血色，瘦的皮包骨

树叶飘落的时候，她死了

那一日，电梯门口

我看见一个空饮料瓶

“这么干净的饮料瓶，

城里人咋就给扔了？”

想起她说的话，于是

我捡起了饮料瓶

想象着，她

见到饮料瓶时的样子……

《孤独的母亲》

母亲眼花，耳聋

行动迟缓。可她

每一天都倚在门口

守在电话机旁

她幻想，每一天都变成节日

儿女们回到身边

怕母亲寂寞，给母亲

带来了一条小狗

名唤贝贝，贝贝聪明绝顶

摇头摆尾，乖巧可人

会表演各种照型

身前身后跟随她

可贝贝一直不明白，为什么

自己这么乖，主人还是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