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巍 如花般的女子
静静地站在镜子面前,我知道有一只鸟从窗外飞过,即使那只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神定气闲地为自己化着妆:细心地勾勒自己的柳叶眉,温柔地抹上高贵的紫色眼影,刷上卷翘的睫毛膏,轻轻抹着腮红……似乎有好长时间没有这般安静端详自己了。
这段日子身体不怎么舒服,就闷在室内;今天想要出门,又怕自己气色难看遇到熟人尴尬,便给自己化化妆。愈端详着自己的脸蛋,便愈觉得自己和另一个女子是那般的相似!这相似的不仅仅是脸蛋,或是化妆,甚至我们连对待很多事的态度都那么相近,简直像是一个人!
那个女人就是——我的母亲。
我的印象中,十多年前的母亲只有两套拿得出手的衣服。一套是黑色的风衣,搭配及膝的靴子,围着长长的白色围巾——这是母亲冬天的衣服。十多年前,这样的装扮,在那个落后的乡村,在人们眼中是极奢华的。而夏天呢,母亲白色的修身连衣裙是极其好看的。那裙子的颜色、款式把母亲白皙的肤色、婀娜的身姿都凸显了出来!每当母亲穿这裙子的时候,我就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看着母亲的一举一动。母亲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韵,像是下凡的仙女,又像是童话里的美人鱼。那时,我就盼望着自己快快长大,可以穿如母亲这般美的服饰,可以如母亲这般端庄优雅!虽然,这两套衣服极好看,但平常日子母亲是从来不舍得穿的。只有在一些“特别的日子”,比如:谁家娶亲生子、谁家庆寿、或者进城办事之类,母亲才舍得穿出来的。当母亲穿上这两件衣服去参加村里的活动时,总能赢得大家的称赞!母亲犹如一枝惹人喜爱的鲜妍的花儿。
有一年的冬天格外冷,家里简陋的厨房,让朔风刮得打寒颤!厨房经常都被中药的味道弥漫着,母亲的面色也如秋天的枯叶般焦黄,看不到一丝红润……我和小我两岁的弟弟每天,放学回家都唱歌给母亲听,或者是给母亲讲学校的一些新鲜事。我们姐弟俩想让母亲心情愉悦,希望妈妈的病情好转。可是,母亲的身体没有丝毫的好转。次年由春转夏,天气渐渐由暖和变得燥热,母亲的病渐渐好转……这一切,我们一家人都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有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母亲说:明天一起去赶集吧,我激动地一晚都没有睡好!我家离集市可要走五里泥路呢,那时没有公路,没有车,赶集只能步行。母亲生病期间,她一直不出门的啊!有时客人来拜访,母亲也是没有精神不待见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催母亲起床,生怕母亲改变注意!母亲又穿上那白色的连衣裙,坐在镜子勾勒柳叶眉,轻抹腮红,化着妆……我和弟弟就在母亲的身后挤啊挤,我们争着要看母亲化妆的样子。大概是我俩吵得太厉害了,母亲神情严厉地让我俩端端正正站到她跟前。母亲的手在我和弟弟的额头上一点,我和弟弟的额头中间便多了一个“美人痣”,母亲转而对我们笑吟吟,我们三人都在镜子面前咯咯地笑……
时光流逝,母亲的眼角渐渐生出了鱼尾纹,可母亲的那只口红却一直在我的脑海里。不仅仅是由于那天我多了“美人痣”,更是因为那天母亲心情格外愉快,一丝也看不出生病初愈。那一日,母亲面若桃花般婉顺……
后来,有一次母亲娘家的人看到我,不经意间说起我和母亲年轻的时候长得很相似。我是母亲的女儿,是她生命的延续,我们娘俩相似,本来就没什么惊奇的。
今日,我生病初愈,也在镜子前描着新月眉……母亲当年初愈那般柔婉,我是否也有?
女人如花,女儿是母亲生命的延续。如花般的女子,在红尘匆匆绽放。我多想挽留时光的裙袂,让母亲容颜不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