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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刚 /病中的母亲(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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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刚 病中的母亲(组诗)
《打电话》
鸡的叫声,青菜味,柿子的红
从电话那端传过来
母亲在乡下摇曳着晚年
我再一次动员她到城里住
“家里有猪,有鸡子,棉花也快要收了。”母亲说
我知道,她的根须扎进泥土那么深
用力拽她,会加重她的病
《糖尿病》
“不要吃大鱼大肉,要每天锻炼,每天打针”
医生说糖尿病三个注意事项,母亲点了两下头
在乡下,她每天吃自家种的青菜
给她买好吃的,也往往藏到变质发霉
所以,她立即点了第一下头
我告诉她,干农活也是锻炼,她又点了一下头
至于打针,我解释说,“要用胰岛素控制血糖”
“那得多少钱”,她作了个起身的姿势
直到现在,母亲也不肯点第三下头
《瘦削》
她又瘦又老,头发乱蓬蓬的
不是小时候,我在晌午从田地里唤回的母亲
不是被炊烟熏烤的母亲
不是在灯下手握针线的母亲
不是弓腰种菜的母亲
甚至也不是换一身干净衣裳,到城里来看我的母亲
我将她抱到病床上
她八十多斤的身体,仿佛要在空气里飘起来
《扎针》
第三次,实习小护士的手有些抖
母亲皱皱眉,不看自己的手
想起小时候,我怕打针
母亲摸摸我的头,说,“不望就不会疼的”
护士将尖利的针头刺进母亲松弛的皮肤
我身体的某个部位,猛地疼了一下
《呻吟》
夜里,母亲微微呻吟
我探视的时候,她一动不动
我知道,她并没有睡着
她在绷紧身体,一个人对抗巨大的黑暗
尽量不弄出声响
病房里的灯光,惨白惨白的
《截手指》
母亲答应截手指的时候,炎症已经侵入骨头
“这多年,我的心头肉”,母亲说
我紧紧握住母亲的另一只手
她抖动着,仿佛把一生的艰辛和爱传递给我
我知道,母亲正在失去那个劳作过的手指
失去那个爱抚过我的手指
我不知道,失去一个手指的母亲,还是不是完整的母亲
四下安静,手术刀窸窸窣窣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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