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晴儿    母亲是推动季节的火车（三首）

用一下午的时间来写母亲

重复写。重复擦

直到窗外的梧桐花落了一地

才找到母亲的味道。看到紫色的小喇叭

似乎有太多的叨唠、叮咛张开嘴巴

从悠长的花筒中吹出

它落地为金属的光芒。有时我不想捡起这些

无视明亮的存在。甚至因长期忽略而生锈

在这个五月的母亲节，心被钢针刺痛

我无法吟唱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母亲年轻时的相貌。以及母亲扛着锄头弯腰弓背的姿势

很多时候母亲像一头母牛，能把太阳从东山顶到西山

麦田，豆田，玉米田。是母亲走不完的故乡

大脚母亲一辈子踩着泥土。从她的头顶长出白雪

与太阳对峙出一种母性的光泽

而我不敢正视。多么希望一截旧时光能

封存为一口水井。我的母亲扎着一个长辫子

两手挽起辘轳。清澈的泉水从她的胸口冒着热气

而这种滚滚的力量

足以推动季节的火车，出站，进站再出站

直到开往深秋的暖色中……

《种苹果树的女人》

今天我要说起苹果树，说起种苹果树的女人

一个以苹果树为生的女人。花朵是五月里的一面旗帜

没有落笔的白，一尘不染

像阳光下的反光镜，直逼你的瞳孔

她从这个块地走向那块地

跟随她身后的还有一大群蝴蝶和蜜蜂

整个山坡都跟着转动起来

而春天的日子就越来越短。六月里的雨水

淌过她的果园。没有一棵杂草。她的田方方正正

似乎是她最为熟悉的一个字形。她看到她的青果子

似乎想到了她已干瘪的乳房。想到她的孩子

想到她这一坡的绿洲。她是多么富有啊

她的神气压过大山上的青松。而我不确信她有这么多

财富。她在苹果上贴着“福”字，“爱”字。我才相信

苹果是她的孩子。直到一个个果子丰满膨胀

表出字迹

我感觉到自己不是她的孩子。而是一个等待成熟的苹果

《妈妈您别难过》

下雪了，模糊了回家的路

我给妈妈打电话

问家乡的雪有多厚

妈妈说，雪花比燕子飞得低

我们家的草垛全埋在里面

爸爸砍了一秋天的柴

现在正好用上，烘烤着冬天的严寒

妈妈说怕我冷怕孩子冷

问我上学的路有多远

我告诉妈妈，不远的

我同你一样用我的脊梁背起我的孩子

我想，他能触摸到您的温暖

还有那一样节奏地脚步声

妈妈还问我海边的风有多大

我说它也会吼，如同你当年对我雷霆

可是它有时温和，如同你迟钝的目光

妈妈我不敢想你在风中的白发

它让芦苇荡起秋韵

而更多的岁月在水波中褶皱

妈妈问我外面有多美，楼有多高

我说很美，同我们村庄上的云朵一样

而楼又太高，如同我们村后的耸峰

躲在云彩下面

妈妈还是舍不得我出来，说我青梅竹马

的伙伴家里也在盖楼

我告诉妈妈，我在写字楼里工作

我只想告诉妈妈，我除了有泥土的味道

还有大山的铁骨和山泉的智慧

我可以过大海一样的日子

可以坐在小船上看日出日落

我可以听着晚风捕鱼

我可以划桨写诗，可以对着海浪说方言

妈妈您别难过，今天我也会包饺子

有白菜和猪肉。只放小许盐

当饺子浮上了水面，蒸腾着饱满

妈妈，我想起你做的味道

苦菜花的馅加上了一点肉丁

至今在幸福面前我不敢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