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四边形 l

妈妈，我又梦见你

给我读策兰的诗

用你策兰的口音

为我讲述他的故事

依然是同一张桌旁

这次，你坐在我的对面

爸爸，弟弟坐在两边

猫咪在我的怀里

妈妈，你为什么熄灭了灯？

我什么也看不见

你告诉我的

最温暖的四边形

中间是你升起的炉火

现在，围绕我的

为什么只有六角形的雪花

和白雪公主的童话

妈妈，我不敢去对面的森林看你

那片赫尔松森林

半夜总传来哭声……

五千枚弹头，他的脸 l

一

我凝视着画面上他的脸

五千枚弹头忽然变成五千个精子

在游动，在配对

她们，因它而高潮的排卵

一浪高过一浪……

我甚至能听到

它们彼此相拥时的欢呼声

在吸食弹头上的鲜血时

一阵阵从肉到肉的

酥软与颤栗……

二

昼夜在流转

光抽打着弹头上他的脸

一记又一记耳光

抽打它的脸

布查女孩的红指甲又一次闪现

十二岁罗兹的脸又一次闪现

九月，或是十月

更多男孩女孩带血的脸

在它脸上的弹坑里闪现了出来

三

深宫里的帝国梦

谎言是铁血的幕布

独裁者的脸，子弹堆砌的脸

春宵，床单里滚出人头

一颗又一颗

铺开一张张血染的地图

依然是法西斯残存的肺叶

急促的呼吸

伴着蹂躏的快感

依然是古战场的荒原

汩汩而流的血

坟场独步的野兽

火把照亮半边天

无数蓝眼睛的孩子

在大白天寻找光明……

四

不奢望光能唤醒这张脸

这眼耳鼻喉的墓穴

太阳照不进，月亮照不进

这左脸布查小镇街头的惨象

这右脸赫尔松森林的万人坑……

也不奢望它光秃秃的头顶返春

在一夜之间

长出森林或绿草茵茵

秃了的帝国

就让它秃着吧

秃是缘于衰老

也是宿命

2022.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