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我的父亲/唐陈鹏

湘西南的秋

奔成稻草垛里的一只豹子

我提着由阿妈的嘱咐

编成的小竹篮

握紧了如朝阳抽下的瘦削的

鞭印般的那条田埂

父亲在远处的金黄里弓成一把

凌厉的镰刀

不断分割着幸福的灰与黄

他狼吞虎咽时的汗珠

在把晨晖里的鸟鸣

一一按响，稻草垛里的豹子

在这时正与我对望

多年后的夜晚，

乡村寥落的灯火藏成一只豹子

我从城市的混泥土空壳中挣出来，

被横亘在梦中的

那条干瘪的田埂

牵回巫水腋下的故乡。

父亲急急地

在客厅与厨房来回，

他目光热切、汗水淋漓地

守着我在松木桌上狼吞虎咽。

灯熄灭的时候，

他轻轻地帮我铺好被子，

步履蹒跚而又悄然地走出

我在恍惚中瞥到他鬓角的白发

这个木讷而仁厚的

乡村汉子呵

熟睡的灯火里有一只豹子

正与我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