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父亲回来了/赖世云

昨夜，父亲回来了
他脸上带着微笑，悄悄地，

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了

悄悄地，没有打一声招呼
我看见，像往常一样
他一进家门，

便扛起曾经和他形影不离的锄头
去侍弄曾经和他朝夕相处的菜地
然后，提回一大捆青草
喂养曾经和他亲如兄弟的耕牛
然后，拿起竹杆奔向池塘
赶回曾经为他产蛋卖钱的鸭子
然后，走到曾经

和他相依为命的妻子的床前
为她轻轻地盖好被子
然后，抱起和他未曾见过一面的

襁褓中的孙子
亲了又亲，亲了又亲

叹了口气
然后……然后他走了，

仍旧没有打一声招呼
正如他悄悄地回来一样
我竭斯底里地喊，他没有听见
我用尽力量地追，没能追上

今早醒来，

我发现我的双眼湿润
于是，在父亲的遗相前跪下，

点烛、焚香、烧纸
屋外，细雨淅沥如泪
莫不是父亲在看着我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