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雄 母亲和她的诗(两章)
四月,乡村的晒场,挤满了刚从田间嗅着母亲气息,找到家的油菜杆。
因为执著于生活,那满枝满枝油菜壳里深藏的诗情,从棍子的锤打中连蹦带跳地跑来,粒粒都是诱人的心果。
写你朴素,写你于轻描淡写中。
筛壳,扬尘,简单而平和,却不失繁琐与辉煌。
香香甜甜的日子等手采,轰轰烈烈的生活等口尝——
往往一种成果的诞生,都要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锤打。
蓦然回首,你就在昨日的那花,那花蕊的子宫里,一只蜜蜂精心营构的穿刺,
使你疼痛而开怀。
四月收获。五月炸油。十月播种。
一粒油菜籽,你将加入到更加火热的生活和叙事,你等候;
一粒油菜籽,来年的一株金灿花与抒情,你期待。
你从不以挑剔的目光触及生命,人们需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一根钉子,一个眼,扎根。
而那些油菜杆则选择燃烧的方式了却一生,这就是生活。
烧到精彩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自灶膛里四溅出来,可是它们面对死亡的从容笑语吗?
浓浓的炊烟很高,高过田野,高过云朵,却高不过一棵油菜杆,高不出手执油菜杆正往灶膛里添的母亲,那矮矮的背影。
母亲就是我生命里的诗仙诗圣,她那熟透心的诗行,我怎么读也读不完。
——火光中,唯你和母亲的笑脸灿烂相叠;幸福里,唯你和母亲的眼神灼热相融;红尘上,唯你和母亲的红心芳醇相映。
三叠,三叠,诗的三叠,曲的三叠,母亲的三叠:奏过元明清,在2012年;奏过高原盆地,在玉溪坝子;弹上一曲曲四月的“阳光三叠”,
母亲,和她的诗。与这个日新月异的四月。甚至时代
日新月异着。
《呼吸如浪,涌向你》
屋顶上那袅袅的炊烟,是母亲的生命烧出的魂儿吗。
正飘向白云,心所能感应到的高度,一阵阵促我脚,奔赴梦的乐园。
——心被架上了风翼,梦总是比现实要来得快:
家中那双往灶膛里,一把一把添着庄稼杆的手,老茧又厚起多少;
老茧中一把一把燃起的高高的思念,又添了多少白发;
那矮矮的老屋,瓦上的青苔杂草又长了几厘几寸。
皱纹,皱纹,母亲额上的皱纹是我永远也走不出去的乡愁,总在夜深人静时咯得我的心好痛好痛。
老茧,老茧,母亲手上的老茧是我永远也越不过去的门槛,时刻都将我的心死死关在一首叫《游子吟》的古诗里。
啊!不能忘记那年月,儿出外远读,母亲送出门时,偷偷抹掉的那把老泪;又怎能忘记那岁月,儿抱病在床,母亲一夜之间老去的白发。
——难于割舍呀!那绵绵无期的慈母恩,
——怎不牵挂呀!这揪心扯肺的游子情。
我步履匆匆走向你;我心儿砰砰走向你;即使坐地,我也在日行八千里啊!
呼吸如浪,一道道涌向你。
你一声唤,藏着思念无尽的桃红柳绿;你一眼盼,携着思念无垠的麦黄稻灿。
天下间的母恩母爱都装在你的那个心壶里。
冲进家门,我猛饮了一口,泪,全成了种子,植满了屋前屋后。
堂屋里,梦摇烛影,叠叠重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