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采勇    时光侧影中的母亲(组诗)

《守着夜色》

月光已深入夜的肺部

一切都像刚开始，按部就班

重复着昨天的昨天

先是催眠了自己的男人和孩子

然后陪着窗外鸣叫的夜虫

洗刷锅具，收拾灶台，计划早餐

还要问候圈里的牲畜，照顾吃喝拉撒

她只是一个人，一个身单体薄的女人

却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

足不出山，习惯让乱发沐浴夜色

她没有时间看清自己布满皱纹的脸

也无暇缝补那双咧着口子的双手

偶尔的咳嗽压低了佝偻的身躯

也压疼了古往今来文字里的痛

这就是母亲，山里最古老的符号

在一场持久的马拉松后

摸着夜的影子，小心地安放身体

身旁均匀的鼾声

欢悦了整日整夜的疲劳

《厨房里的身影》

让汗水滴进每一粒沙土

身上的汗毛张着嘴

藏不住对每一季庄稼的渴望

混迹于鸟鸣，卸下手中的锄头

让风捎来炊烟的呼唤

厨房里的爱情嗷嗷待哺

暂且把身上的尘土丢在院坝

腰间系上围裙，生活的灯

永远明亮。一把稻禾

和着锄地的劳累

塞满整个灶膛

母亲的心情如烧旺的火一样灿烂

菜开始洗澡，米逐渐漂白

菜刀把日子安排得整整齐齐

勺和锅尽情把生活翻炒

那头银发的白色更加耀眼

一顿饭，蹒跚的身影灶前灶后

日子让围裙兜着

在锅盘碗杂间忙碌

端上桌，三菜一汤

母亲额头的汗水浓郁

化不开的关心和爱，装满

全家人的肠胃

《母亲的手》

那年母亲二十一岁，时间很急

从少女变成少妇

那双巧手就跟着变了身份

开始触及村庄里的花花草草

握锄，凿地，洗衣，做饭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剧痛

然后，那双手就不再年轻

不再柔嫩，掌纹四通八大

条条裂痕，道道褶皱

岁月的影子留下老茧

从那以后，母亲的手

是一把宽大的雨伞

撑起儿女的思念，家的港湾

呵护儿女的泥泞摔打。抚顺

父亲暴躁的脾气和滚烫的汗水

一路温柔，一路细语

一双手，就是一面旗

让生活的苦变成甜味

《呼唤》

我总是为自己找借口

忽略回家的方向

词不达意地忘记最后的一班车

我常常深陷在钢筋水泥的阵痛里

陀螺一样地旋转，把泪水吞进肚里

肆无忌惮地喝酒，唱歌，偶尔下三滥

然后继续在梦里做梦，在路上赶路

相隔千里的小山村

总在这时飘来剔透的云

温馨的雨夹着一串咳嗽和叮咛

翻山越水，捡拾起我时常遗失的足迹

 “累了，困了，回家，有妈在”

就那么掉牙的几句

常常让我眼里的雨滂沱

所有的苦难雨过天晴

我依然是只断线的风筝

穿过母亲的骨瘦如柴的手

一声呼唤承诺一种光芒

我的起点，又成为了我的终点

《我更习惯母亲的另一个称谓》

慈祥，温暖，叠声，韵味十足

从牙牙学语开始

一直到到槐花满头

我更习惯母亲的另一个称谓

妈妈，很简单的字母组合

植入随和的方言

被我周围的父老乡亲所喜爱

无所顾忌的情感

在打开嘴唇的一刹那就能飞得很远

妈妈，妈，老妈

偶尔变换换花样

千万次的呼喊，滚瓜烂熟

绚烂了一粒种子的过程

生命的土壤里盘根错节

汗水和泪水一起十面埋伏

称谓里的高雅和恬静

呵护一首首成长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