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忠魂
蜜河游子
一
偌大一个村庄,有三千多村民,劈地设村的富姓人,竟心悦诚服地让占村总人口零头不到的后来姓、张姓冠以村名,若按民风里俗、先主后副的自然规则,大概率是不可能的。正常情况下,是以初来开疆拓土者为主而设置村名。然而,‘张先丰村’这个古怪的村名,即如此反常,又四平八稳地流传了几百年……
清朝乾隆年间,宛城府蜜河东岸的富家庄,出了一个威武大汉,姓张名先丰,因在家祖排行老大,人们都管他叫张大丰。大丰生得五大三粗、腰圆膀乍,说话瓮声瓮气,饭量大得惊人。每顿饭用一只大海碗吃四、五碗外加四个窝窝头。这样一来,地里收点粮食咋也撑不到年底,只有靠七十岁的老母亲东借西讨勉强度日。
大丰自幼亡父,和母亲相依为命。由于家道贫寒,三十几岁了还没有哪家闺女愿嫁他为妻。这大丰穷便穷,却有两样好处被村邻称道,一是心地善良极为孝敬老母,是个大孝子。再就是力大无穷,不论谁家有求,他都乐于帮忙。
这天,母亲见米缸露底无米下锅了,交代儿子道:“丰啊,你明儿早起去碾些谷米吧。”
“娘,俺知道了。”大丰答道。
第二天,当东方红日欲出,朝霞满天时,大丰猛地醒来,一看不早了二话不说,挑上谷子往露天的碾米场大歩走去。猛然,远远看到有人在“吱呀吱呀”地推着石滚围着碾盘转圈。
人们习惯早起碾米是因为不误白天下地干活,当然,早来早用,说难听了叫“抢”也行。总之,大丰来迟了。他只好掉头回家,让母亲去邻居家借些米吃,等明晨再早点起床就是了。
这一晚,大丰觉也不敢睡踏实了,单等鸡叫三遍翻身爬起,挑上谷子,大步流星往碾米场奔来。这回肯定不会有人比我早,他心里想着,步伐都带着欢快。可是,走到那里一看,依然晚了。在朦胧的月光下,他看到有人在那里推着石滚忙碌。大丰见状心里已是闷闷不乐,生气归生气,道理还是明白的,村里公用设施,自然是公平使用,先来先用。更何况,以往这种情况不也经常出现?他只好再次无奈地挑着担子回去了。
第三天,大丰起得更早,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起这么早,但还是晚了。这下他就有了情绪,以往碾米咋也没有空跑过三次。因此牢骚道:这些村邻莫不是欺负俺身子沉,故意挤兑俺,实在可气。叫俺咋给老娘交待,这点小事也做不到,拖累她老人家不省心,大丰很是愧疚。可话又说回来,谁不想早点碾米,竞争也是自然的。他心里清楚,这怪不得谁。
回到家里放下担子,心情郁闷不欢。早饭也不吃,扛上锄头径直去西河滩锄地去了,这一干就干到了天将擦黑。此时,四野苍茫,百禽归巢。 他正要收工回家, 突然,一股翻河风裹着阴凉之气袭来,灌了大丰一满脖子。原本累得浑身湿热的他,被这凉风一扫,禁不住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不远处的河滩上,芦柴荡“哗哗”地摇曳着,惊扰了野构树上的猫头鹰。于是,它森森地叫了几声,这声响直刺耳膜。回荡在河谷里,显得极其空灵,叫人瘆得脊梁沟发冷。
夜暮降临了,大丰扛上锄头顺着丈余深的大路沟往回走。虽然离村子只有四五里路,但此处河叉交错,孤野荒冷,不知传说出了多少鬼怪邪魅,人们从不愿在此孤身夜行。大丰威猛刚煞、胆魄过人,从不把此事放在心上。此时,薄雾漫漫,月光融融,他轻松地往前赶路。突然,眼前灵光晃动,心颤了下,似有物什闪过。他急忙转身察看时,除了习习秋风, 四周寂静空旷,哪里有什么东西。但又明明感觉到了那种灵异就在身边,咋会看不见呢?这激起了他心中的好奇。于是,佯装继续前行,暗暗留心……猛地,他急转身向后看去, 眼前一幕纵使洪荒不怕的他也震撼不已。 只见一个身着煞白长袍、高得快顶住天,然而,却又如此虚幻缥缈的庞然大物,竟然无声无息地紧随在他不远的身后。虽然高大,却像飘飞的雪茹,奇幻无穷。但这并没有吓倒他,反而强烈刺激到了他那豪壮气慨。他强势的趋前两步欲看究竟,那个庞然大物竟也飘后两步,大丰再向前进,对方同时再次后退,使大丰始终不能近身。大丰无奈转身继续走路,庞然大物又紧跟不离。仅此而已,却丝毫没有伤害大丰的意思,反倒看起来像对大丰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殷殷寄托。大丰突然灵犀开窍: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路神、人们常说的布袋神?他心中的答案是肯定的,这就是布袋神了!因为眼前所发生的情况正好印证了老辈人对路神的描述。他震邪除魔不害人,并保护着一方平安。想到此,大丰心里才释然了下来。
快到村口的时候,大丰回头看去,只见布袋神似乎在向他含首道别,接着像一团雾化的白云腾空飘去。大丰暗暗称奇。心想:听人说这种事多发生在漆黑隆咚的深夜,此时天刚擦黑,布袋神就现身,难道有啥讲究?一时竟也搞不明白。
好了,村头已到,不去想了。
还是这碾米的事,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也放不下来。这事虽小,总让母亲去借讨也不是办法。但又抢不过人家,这可如何是好?这样想着,竟不由自主地来到了碾米场,他想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保证明早一来不被人抢去。只见他扛着锄头,一双爆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冷冷的青石碾子,心里怨恨道:你这个铁面无私的家伙,晚来一步都不行,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的你就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他想:如果不耍点手段,就总也捞不到碾米。可是,用什么招数?心里没底。他一边到处查看,一边顺着碾盘转,一圈、二圈、三圈……头都转晕了,也没想出个啥奇招,心中是相当郁闷。
秋风撩人般悠悠地吹着,枣树上的老叶子飒飒作响,扰得大丰更加心烦。
突然,他停了下来,眼晴瞪得溜圆,直视着旁边的老枣树,脑子里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甚止叫恶作剧也不为过。对,就这么干。他越想越得意,猛一下子心里轻松多了。几天来的不痛快也烟消云散,嘴角露出狡黠的笑。
只见他放下锄头,摘下木制碾框,稍一定神,劈开马歩,伸出两条巨臂,近千斤重的石头碾子竟被他轻轻托起,紧接着跨前两步,闷雷般沉喝一声:“起。”石头碾子竟然被他挺过了头顶,然后转身两步,稳稳当当把它放在了老枣树的树杈上。接着又四周看了下,见黑暗的夜色里全无人影,这才气定神闲、不无得意地扛起锄头,迈着轻松的小步伐、啍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野调子往家走去。突然,他又站住了,扭头往碾米场看了一眼,得意地说:“还抢吧?怪不得谁,这都是你们逼的。”
第二天早上,太阳升上了半天空,大丰才懒懒地起床。然后,不慌不忙地挑上谷子去碾米。到那里一看,不得了,碾米场围了很多人。男女老少一个个神色惊惧、交头接耳在议论纷纷,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大丰心中却明镜似的,不禁窃笑。
人们见大丰来了忙迎上说:“不得了啦大丰,不知何方神圣把碾子架上了树杈,我们又没有本事弄它下来,这可咋办?”
这事实在颠覆人们的正常思维,因为,在十里八乡、从古至今还没听说谁有如此非凡的能耐,以为是神灵妖邪作怪。有人说:“还不知道这是啥兆头啊!”
大家神情紧张,似乎预示着一场大祸就要降临,都是一脸的肃穆。
见此情景,大丰心下歉然。没想到自己一时之轻狂,竟然惊扰到了乡亲们。说:“大家别怕,没啥事情,都让一让。”他以愧歉的心,想赶快消除乡亲们的惊吓。只见他放下担子,走到枣树下,镇定地伸出柱子般的双臂,托住青石碾子, 定了下神,“嗨”的一声暴喝, 刹那间,风声雷动之际,只见那近千斤重的青石碾子已被他托起,尔后,转身起步, 稳稳地把它放回到原处。这时的大丰即不气喘,也不疲惫,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乡亲们目睹了大丰的神力,一个个惊得合不拢嘴。人们知道他体壮力大,但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他如此惊掉下巴的神举。稍倾,喝彩声响成一片。
本家二爷却不干了,吃惊地恬骂道:“原来是你小子捣的蛋呀!”人们顿时轰笑声一片。
从此以后,人们才重视大丰身子沉,起不得早的习性。每隔一段时间,都有村里人问他:你明早碾米吧?
二
大丰家高高的宅屋,坐落在村西头去镇子的官道边。大丰从小养成了一个习惯,这就是,一年四季除了坏天气,一天三顿饭都是靠在宅子西边那棵两把粗的榆树上吃的。这里居高临下,风凉。更主要的是,去两里外镇上赶集的人, 形色百态,来来往往热热闹闹。这,不知道给他闭塞的眼界带来了多少情趣和快乐。
这天中午,大丰还和往常一样正靠在榆树上吃饭,并习惯地边吃边朝西边的大路上看去。突见一溜尘烟高高卷起,翻腾飞扬。他以为是夏季常有的季节性旋风,并没在意,继续津津有味地啃着黑窝头。突然,一声惊呼从西边传来:“大丰,快救命啊。”
他微微抬头向西瞥了一眼,毫不在意继续吃饭。嘴里嘟囔道:“又开俺玩笑,连吃饭都不叫安生。”
他以为谁又在寻他开心。
“大丰看呐,真的是土匪杀来了。”见大丰误会,呼救的人急了。
这下大丰不由得惊异地再次抬起了头,只见邻家三小子富甲山,从西边的大路上火急火燎地跑到了眼前。再往远处看,果然有几个人被一伙挥着大刀的人撵得飞甲流星。不知何时,他们被这些不良之辈讹上了,扬言今天来富家庄索命清债。
情况显然相当危急,可大丰这边却没有明显反应,依旧温吞不火、像没事一样地埋头吃饭。感觉眼下最急迫的不是御匪,而是要认真地吃完最后几口饭。他这个见死不救的样,直把富甲山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起来:
“使劲吃,不怕吃死你个猪,你就是一个大软蛋。”
在村里,富姓是大户,在小户姓人面前,总有一种人多势众、欺人一头的态势。这些小事大丰也从不在意。眼下,土匪要打,饭要先吃完。大丰心里想。
这时,早已惊动了四邻八舍的人们,都知道大丰的能耐,因此一齐围过来,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大丰和他的老娘……要说,村上出这样大事,大丰可管可不管,毕竞不在头尾且又是玩命的事。但是,大丰娘俩忠厚善良,为了乡亲们的安危,只要看见,即使没人叫也会不顾一切、挺身而出。
“丰啊,咋还不动咧?”大丰娘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不可再拖了。
听到老娘的吩咐,大丰赶紧放下海碗,翻身腾起,沉声说道:“都快闪开。”紧接着脚踩马歩,伸出青筋暴突的双手,反抓背后那棵榆树,双目圆睁,滚雷般大吼一声“起”。只听“霹雳叭啦”一阵扯筋断骨的爆响,榆树被硬生生连根拔起。此时,土匪们恰恰赶到,看到这难以置信的一幕,当即,似雷劈般怔在了路当中。
大丰不由分说,举起榆树扫向了土匪。土匪们见大丰威风凛凛,恰如天神一般神勇,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刹那之间掉头向来路连滚带爬地逃去。为首的土匪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只见他横起大刀连声怒吼:“都停下,再跑老子废了你们。”前面的土匪装作没听见,继续撒丫子跑。大部分土匪停下了脚步,在土匪头子的指挥下远远地把大丰围了起来,如果就这样狼狈地逃走,那还是土匪吗?可是,土匪手中的大刀在大丰两丈多长的榆树前,显得如此可笑。当土匪们瞅准空挡挥刀攻击大丰时,怎逃过大丰警惕的眼睛。只见他奋起神威,抓住榆树横腰扫了一圈,所到之处呼啸风响,飞沙走石。土匪们哪里抵挡得了,躲闪不及的顿时东倒西歪,大刀脱飞。那榆树的枝杈扎到身上,立刻血流如注,伤痕累累。如此近身不能,攻击不得,只剩挨打的份,也不是办法。土匪头子见状,这才失去了斗志。于是,一声长啸,土匪们一瘸一拐地向西逃去。大丰紧追不舍,举着榆树,一直把土匪撵过了蜜河。
富家庄逃过了血腥的一劫。
老话说:好事不隔夜,坏事传千里。大丰拨树御匪的事,风一样传遍三乡五村,七邻八县。对于土匪们来说,如同上天下了一道禁令,从此大丰似避邪神针,富家庄再也没有遭遇土匪地痞的侵扰。因此,村里的富姓大户也不再歧视大丰。并从农活的收割耕种上,日常生活的缝补浆洗,给予大丰母子以极大帮助。
这一年,风调雨顺,天随人愿。富家庄粮食大丰收,人们得以调养生息。由于大丰的忠厚神勇,更加引起乡亲们的认可和称赞。于是有富姓长辈婶子作主,给大丰张罗了一门亲事,女方虽觉着大丰家境贫寒,但对人满意,老实憨厚、体魄强健,是一把耕种好手,于是,将就答应了。大喜之日随定在了八月初六。虽然是人生之大喜,穷人也只能穷办。大丰娘高兴的背后是深深的忧虑。两间土屋上房虽然是草堂,收拾清爽那就是婚房。但总得给新娘做套新衣服,大喜当日摆两桌喜宴吧。这也该是最简单最起码的应有筹措。大丰娘虽然穷苦一辈子,这些礼数还是知道的。可是,家贫如洗,连一日三餐都很难保证,这可怎么操办?又该如何支撑呢?事到如今,只好放下老脸向四邻八舍求助。
大丰做梦也不敢想,自己竟然也有这等好事降临,那些天,他一天到晚心里喜滋滋的,比抹了蜜还要甜百倍。
但是,自然天象人间福祸最是难定。 这天清晨,天还没大亮,大丰被拍得山响的敲门声惊醒了。
“大丰,不好了,南小河的石桥塌了。” 一个叫四贵的同村人在门外不安的叫喊。大丰现在不但成了富家庄的忙人,更是一个名人了。自从他显露出超凡的神力,在乡亲们的心里,他已被塑化为力大无穷、镇邪除恶的村神和依靠。
“真咧?”大丰有些不信,因为,南小河的石桥,那可是用巨石条码建而成的,每一条的重量都在一千五百斤之外。所以,他宁肯相信天狗会吃月亮,也不相信它会塌。
“大丰,不敢骗你。我一早去南界街赶集,走到小南河石桥头一看,不好,桥咋塌了?这就回来给你说。”四贵赶忙解释。
也是,他没必要骗自己。于是一轱辘爬起,搭了汗衫,和四贵一起来到四垧地外的小南河。由十二块巨型石条码建的四空石桥,中间一空果然塌掉了。四块巨石滚落在下游一丈多远的河床上。大丰想,这几天上游连降大雨,必定是凶猛的山洪作怪,冲塌了小石桥。水头一过,河床很快又露了底。
但是,石桥存在了千百年,从没出过这样的意外。当然,也不能说它一定就永恒不坏,问题是,洪水再猛,充其量就是一条细细的洪流,决不至于摧城拔寨,掀翻巨石。
他摇摇头,觉得不可思议。
天亮时,得到消息的人们都来了,因为它关系到人们的出行方便。并且,要亲眼看看这非同寻常的景象。
是哪朝哪代、用什么办法建起的石桥,还别说,当地人南来北往、车马流通,要跨过这深深的沟壑,没有这小石桥还真是不行。
人们见此情景,不禁犯起了嘀咕:怎样把这千斤巨石重新架在高高的桥墩上呢?大伙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谁也没有注意到,暗自思忖的大丰,已不声不响地回家了。
……
劳碌了一天的人们吃过晚饭就睡觉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夜晚,竟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三
一大早,富家庄有人在村街上撕破嗓子地喊叫:“石桥修好了,老少爷们听清了,小南河的石桥修好了。”接着是男人“呜呜”地哭声。
人们纳闷了,桥被重新架好了不是件大好事吗,咋还哭上了?大家疑惑地来到村街上,只见小六子脸色苍白,魂不守舍地抽搐着。旁边的人,脸现迷惑、惊惧,不明白这一夜之隔,桥怎么就修好了,乡亲们首先想到大丰,但又不敢肯定。
大伙也不细问,蜂拥到小南河,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景貌依旧的石桥。近了看,却被现场的场景象惊呆了。那千斤石条,分毫不差地摆放在中间一空的桥墩上,像从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再看桥下,断成几截的杉木檀条,翻腾起的泥沙,还有躺在泥浆里、脸色灰青的大丰。此时,大家一切都明白了。
人们赶紧来到大丰身旁,拉着他呼喊:
“大丰醒醒啊,天亮了,回家吧!”
“轻点,大丰睡性大,让他再睡会!”小六子说。
大丰的本家二爷一脸肃穆,蹲下身子伸手试向他的鼻孔。稍倾,向众人挥手道:
“ 安静,大丰已走了,把他抬回吧!”
大丰早已没了气息!……人们心里煞是悲凉,想到大丰孤独年迈的母亲,叫她如何面对?快要过门的媳妇正在憧憬美好的到来,让她如何接受?同时,乡亲们也永远失去了安全依靠。
漆黑隆咚的夜,深沉而静谧。
大丰使劲要睁开眼晴,却怎么也睁不开,直到累出了满身大汗,总算醒来了。可是,映入眼帘的一切使他大吃一惊。他翻身站起,原来自己置身在一个巨大而明亮的厅堂里,一个文雅俊朗的先生端坐于正堂的大案后,堂下两边,站立着手持水火棍、面目狰狞的大汉。大丰惊讶,想问,这是什么地方如此庄重怪异?话还没出口,大案后的先生先开口了:
“张先丰,你不要惊讶,这里你是没来过,但我们是认识的。”
“抱歉,记不得了。”大丰无论怎样想也想不明白,哪里见过他。
突然,整个大堂悠忽间灯息光灭、漆黑如墨。奇迹出现了,一个身高钻天的巨人,身着白袍站在大丰眼前。大丰惊异,这不是布袋神吗?
“大仙,是你吗?这是哪里?我咋会在这里?”
“张先丰,这里是直属天庭的路神衙门,你已不在阳世。你是在修复石桥的过程中,被你的仇家金锄害死。今天招你来,是要委以重任。”布袋神说罢,那庞大的身躯倏然而逝,大堂里突一闪烁,即恢复了先前的光明,那布袋神已端坐案后。
大丰听了怒道:“你胡说,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布袋神知道他接受不了,更不会计较他的冲撞。只是和善地说:“若不信,那就掐一下自己的肉,看疼吧。”
接着,布袋神又“咵”地扔过来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说:
“你再割一下自己的皮肤,看有没有血流出。”
大丰瞪了布袋神一眼,心想:我还就不信,掐了会不疼,割了也不流血?他伸手朝自己的脸上拧了一把,嗨,还真不疼唉,他顿时吓呆了。接着,他的情绪变得震怒狂暴起来。连续使劲朝自己脸上、前胸后背拧、掐、捶打全用上,但就是一点不疼也不痒,没有任何感觉。他气急败坏,捡起地上的刀子,闭上眼睛准备扎向自己的身子,当刀锋快要扎到自己身上时,悠勿间忍了下,心道:这是否残了点?此时却容不得他打退堂鼓。于是,狠下心,朝自己腿上、肚子上扎、扎、扎。然而,依旧是扎腿不流血,扎肚不流肠。他彻底绝望了,看起来自己是真的死了。他“昂”的一声痛哭了起来。他哭他死后谁来给年迈的老母亲耕种收割,担水磨面,又有谁为她煎药喂汤、颐养天年!
娘亲啊,这可咋办?
还有,自己还没有结婚哩,那可人的俊媳妇又咋办呢?他越哭越凶,一生也没有这样伤心过。
“张先丰,你虽然气数未尽,被人害死实属偶然。阳间的事,各人有各人的定数,你就不要多虑了。”布袋神要大丰听天由命。
“可是,我毕竟还年轻啊,你就没有一点怜悯心嘛!”大丰不死心,想唤起布袋神的同情和帮助。
“我早已知道你是一个忠厚的大孝子,且嫉恶如仇、正直善良。因此,你在阳界的超凡神威已震慑到阴界方圆河汉野叉的厉鬼魔怪。所以,也招致某些狂暴邪魔的仇恨和陷害。”布袋神继续说道:
“你本来的阳数还有二十八年,可是,在你十八岁时,你曾在外乡伤过一个欺负弱者的恶汉,不久那人因此丧命。他到阴间后,找到其在阎王殿专司阴律的、叫印封的远房表叔,编造谎言,歪曲事实,对你进行诬陷。这印封一时被亲情所迷惑,在没有弄清事情真伪的情况下,就对一个善良之人匆忙下手。这样做他是觉得不妥,但是,他选择了亲情,相信了侄子金锄。于是,他以移花接木之手段,瞒过阎王,首先消了你的阳寿。接着,他知道你力大无穷的能耐,思谋出一条绝杀之计,叫借刀杀人。之所以如此,就是为防止以后万一有什么纰漏怨情,可以有个借垫。于是,他修书一封派小鬼去东海龙宫,拜见朋友、老龙王敖广的第八个儿子敖荒。这小鬼来到龙宫后,极恭敬地向高坐龙椅上的八太子行了鞠躬礼,说明了来意,呈上印封的信札。印封在信中首先致以问侯并叙友情,接着诉说职责繁重,请求八太子伸手相助事宜。希望在某地某时行云布雨,用洪水冲毁小南河上的小石桥。用以惩戒作恶之人,仅此而已。
八太子心想,这算什么事,岂不是小事一桩?冲毁小石桥,庶民无非劳碌一阵再把它修好,无伤筋骨,反倒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他可没想那么多,并不知道印封的真实企图。可是,沉静下来仔细想来,自己作为东海神尊,一旦做了,确实有失慎重。再者,印封要勾掉一条性命那还不是分秒的事。为什么来找自己呢?背后会不会有啥猫腻?不要被人当枪使。他想到了父亲老龙王,自己一旦做了错事,是逃不过龙宫罚戒的。八太子思虑再三,以为自己是不是把事情想的太严重,把印封想得太坏了?最终是没有太计较,大意了。
作为阴间阎王之助手,印封心里难道不清楚,只听金锄一面之词是不妥的。也就是说,大丰的案子,有可能存在问题。但是,他要给金锄撑腰,还要避嫌。如此一来,有他八太子出面就名正言顺了。
大丰听到此,紧张的心揪得更紧了,赶忙说:“我一没犯法,二和这八太子远近无仇,作为大神可要主持公道不是?”他以为龙就是神,神就是公道和正义的化身。岂不知,阳间世态有险恶,地狱一样不少。
“你说得不错。这八太子再怎么玩世不恭,也不能有违龙律、干伤天害理的龌龊勾当。但又碍于多年和印封的交情而陷于尴尬。由于侥幸心理作祟,八太子薄弱的道德底线还是失守了。他按时在小南河及上游一带行风施雨,指使手下蛟龙乘洪驱流、逐浪摧桥,造成了出乎常理的毁桥事件。
印封看到了小石桥已被洪水摧毁,心中一阵暗喜。知道不论从技术或力量上,富家庄及其周围的人,要扛起巨石修复石桥,非你大丰莫属。这也是给你量身定做、下了一个套,算准了只等你往里钻。”
大丰想起那晚子夜时分,天上月色惨淡,乌云朦胧。自己用杉木檀条,把石条撬至桥坡下,再用六股粗麻绳套在石板上,然后,捧住石板一头运力撑起,再急速侧身把石条放在了背上。待扎牢马步,气运丹田,突然向上撑起身子,然而,那背上的巨大石条竟然纹丝不动。大丰心里略有吃惊,他本以为如这般体量和这般运力,一定能把石条顺利挺起,但没有。这是大丰没想到的,只怪自己用力不实,大意了。接着,他又用上十成的力道,再次奋力挺起,才勉强扛起这千斤巨石。可是,这状态不对呀,身形摇晃得厉害、嘴巴粗气急喘,他心中对自己的怂样气恼不已。这本来是一个不在话下的重量,怎么就不行了呢?他双目如炬,咬紧牙关。沉重的巨石压得大丰身躯成了弓形,他毎向桥坡上爬一步,颤抖的腿脚都会深陷于泥土之中,难以拔出,浑身的汗水如洗般不停地流淌。似乎,体力的付出超过了极限。他知道,无论如何都要坚决把桥修好。不然,村里或者个人,从技术能力上讲再也不能把小石桥修好。若那样,人们南来北往可就艰难了。他摔倒了再爬起,渴了掬几捧污水解渴。桥坡陡峭而泥泞的泥土在脚下翻腾,巨石磨破了脊梁,血汗和着乌泥顺着身子往下淌。不知过去了多久,当最后一块巨石复原归位、桥面恢复原貌,大丰已是体力竭尽、一下栽倒在泥桨里再也没有爬起来……
“可是,你哪里知道,”布袋神继续以惋惜的口吻说:“以你强壮无比的体力,这几块石条能奈你何?还不是那印封让他表侄、你的仇家金锄,在你扛起那千斤石条时,纵身之上施出千
斤坠法,压得你体力透尽而亡。”
是了,他想起了金锄那年做的事, 提起来大丰还余恨未尽。因为,但凡能出一点人气的都不会那样干。
四
这是多年前的事了。
一天,大丰往邻县探望重病缠身的三姑, 返程途中,他顺着一条窄窄的乡野土路,游走于一望无际的高粱地间。此时,已近中午,远处的闷雷协同黑云压了过来,大丰加快了步伐。
蓦然,一声颤弱的哀求声飘了过来,他抬头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三个壮汉和正在干活的老夫妇争吵着,似乎发生了什么纠纷。
待他近前了,只听那老奶奶说:“我们无儿无女,就靠这块地活命,你是知道的,我们不能把地卖给你。”
“反正你们也没几天了,在这纸上按个押,马上就能得些钱,也好享两天福。”一个无赖说出一串难听话,逼迫着两位老夫妇卖地。
“谁稀罕你这一点钱,就是再多也不卖。”这是明目张胆强逼老人。老汉听了无赖的话非常生气,以坚决的口气回绝。倘若失去这唯一的土地,无儿无女且年事已高的他们,将失去生活的最后屏障,陷入绝境。
“老家伙,看在乡亲的份上才给出个高价,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恶汉叫金锄,是老汉同村一个专干欺压良善的富家恶少。说罢,他指使两个手下窜上前扭住老大爷手指,强行在文书上摁下指印。老奶奶上来帮老伴解围,被金锄一脚踹翻。近七十岁的高龄,如何经得起这一踹,顿时伤痛难忍,倒地不起。“听清了,这块地就算买卖铁定了,回去把地契准备好,一会去你家取。若再不识抬举,有你们好看的。”金锄指着老人说。然后,扔下几个铜板,丝毫不管老人悲愤欲绝,转身就要扬长而去。
大丰恰好来到跟前,向老人问清事情缘由,顿时勃然大怒。对三个恶人说:“光天化日,强夺老人田产,目无王法,你们真够歹毒的。奉劝你们赶快把文书退还给老人家,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金锄见大丰横插一杠子,仗着人多,破口骂道:“哪来的野鬼,敢管爷的闲事?再不识趣叫你后悔都来不及。”虽然恶徒金锄嘴上耍硬,看着面前铁塔似的大汉,也不敢贸然动手。可是,疾恶如仇的大丰被如此辱骂,早已燃炸暴烈怒火。只见他猛然趋前,伸手抓住那金锄前胸,踏上半步,风驰迅雷般甩手抛出,恶徒们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黑影“呼”地飞出丈二开外,“嘭”地摔落在地上。这一摔何止千均力道,只见那金锄纸糊似的口吐白沫,五官扭曲,痛苦不堪,想是伤得不轻。
另外俩人见老大被摔伤,手持棍棒分左右两边合力攻了过来。黑影闪处,棍头疾呼而至,大丰瞅准时机,闪转身形移往右侧,如电驰般伸手拍飞左边袭来的闷棍,右边劈空的棍棒正待左击,大丰哪里给他机会,迅即探掌,一手一个如抓小鸡一样拎起,抖动臂膀,“嗖、嗖”两下,又远远扔了出去。 两个恶徒虽然年轻却也被摔得“哼哼”哀叫,见大丰如此威猛厉害,只好远远退闪躲避,再也不敢靠近。
大丰从金锄怀中搜出文书当场撕碎,怒喝道:
“这种丧良心的事也能做出来,定会遭天谴的。今天暂且饶你们狗命,若再不思悔改、欺负穷苦人,我知道了定会要你们性命。”骂完,看着两个恶徒搀着金锄离去。尔后,他把两位老人送回家里安顿好,才返身大踏步而去。
谁知道,这个金锄如此草鸡,只摔那么一下,竟要了他的小命。
此时此刻,大丰望着布袋神悲愤地说:“既然生死无法更改,请求大仙可否能答应帮我两件事?”布袋神本来对大丰的不幸遭遇深感同情,既然有求,完全愿意相帮。他对大丰说:“某种情况下,本尊由于神道有限,虽然无法匡扶正义、震慑邪恶、挽救不幸。但是,今天向你保证,我会尽力帮助你的,你说吧。”
大丰听了,躬身一揖,道:“先谢过大仙!小可自降生阳间,父母含辛茹苦把我抚养成人,还没有报答二老就撒手人寰,可怜母亲大人无依无靠,我怎能心安啊!第二就是,印封作为阎罗地府的阴律帮办,竟然知法犯法,和八太子敖荒为包庇恶徒金锄沆瀣一气,陷害于我,天理何在?以上所陈还请大仙主持公道。”接着大丰又是躬身一揖。
“张大丰,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人间善良之举,侠义之道。如果正义得不到伸张,将天理难容。你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吧。”布袋神相当动情地说。
当初,布袋神跟随大丰在西河滩锄地收工回家时,就是想提醒善孝侠义的他前途将有危险。因为他预知到大丰下一步要遭到金锄叔侄的陷害。之所以最终也没说出,是因为和大丰一时也说不清楚。他知道大丰是不会相信的,阴界是肃穆的,司责是森冷的。在自己的地盘上,像大丰这样如此优秀的义士,被无辜陷害而不管,岂不是上对不住玉帝,下对不住阎罗。布袋神打定主意,这一次不越级上诉是不行了。
“张大丰听令,从现在起,任你为律案纠事,在本路神衙门辖区内,专查一切不平事,专办一切作恶人。”布袋神说罢,电光闪烁,一道白光消失在浩渺的深邃里。
北天门乌浩宫。布袋神在宫门外求侯三个时辰了。
小神越级求见这都是例行待遇。突然,宫内传出号令:“星君临案,路神进见啦。”
水德星君,被神道尊称为通利万物,含真娠灵。掌管天下水部神众,如,四海五湖,三江八河的龙王水神。布袋神在宫丁的引领下来到乌浩宫庭堂上,看到正襟危坐的水德星君深深一拜,道:“君王在上,小神如今擅越天庭,实有万不得已之事,恳请降罪。”
那水德星君听了小神亶告,心中思忱:他既知不可越级申告,还要明知故犯,可见实有不得已而为之事。且先听他如何分解,再定罚与否不迟。于是,向路神略一挥手道:“你有什么冤屈难解之事快快说来,如若毫无道理,也是你自找苦吃。”
路神见状,赶忙再向水德星君深深一揖,道:“谢过君王开恩!”
接着,路神把忠义侠士张大丰的身世及扶弱惩恶的义举作了描述,又如何被恶霸金锄的表叔、阎王手下差官伙同东海龙王的八太子敖荒,谋以洪水毁桥为计,在张大丰施义为民修桥时,指使恶鬼金锄以千斤坠法置张大丰力尽而惨死当场。“本小神以为,作为神尊正道者不主持正义而肆意妄为,必将乱其神威,祸殃庶民。望上尊为民做主。”
路神凛然而立,只等水德星君明查定夺。水德星君早已被路神的讲述所震动不已,也难得路神的一腔赤诚和忠君为民之心。
水德星君问:“以上所说可否属实?”
“回上尊,小神所言句句不虚,若有不实,甘原受天规天律惩治。”路神坚定地说道。
水德星君想,东海龙宫是自己管辖,地狱之事则有玉帝署理。事不宜迟,当即向黄河水伯下旨:“水伯听令,你现在即刻带路神去拜见玉帝,把阎王手下干的好事禀告于他,要求玉帝派天兵天将和我们水神一道下阴界严加查处,肃清邪恶,还民以公。”
“属下遵命。”水伯抱拳施礼道。
水伯不敢怠慢,脚踏彩云,带领路神向弥罗宫通明大殿飘去。神道飞行,转瞬即至。明亮辉煌的通明大殿里,玉皇大帝端坐龙椅之上,但见他一身气宇,何其轩昂,身穿九章法服、黄龙画袍,头戴十二串珠冠冕旒,面目饱满,妙相庄严,不怒自威。金童玉女,手持玉笏侍奉于旁。
听了路神的诉说,玉帝心中说,这事得找五岳之首黄飞虎,因为他是执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狱的总管。心念已定,当即下旨:“传泰山黄飞虎。”
转瞬之间,衙役传喝道:“天齐仁圣大帝驾到。”
“参见圣尊,”黄飞虎躬身揖礼毕,敬仰朝上,静侯圣谕。
“今有阴界路神越级上告,阎罗地府阴律帮办印封,窜通东海老龙王的八太子敖荒,依权谋害忠良,速速查处回秉。”
“属下尊命。”黄飞虎躬身抱拳道,“属下以为,即然事情发生在阎罗地府,建议让阎罗大王秦广王配合天庭在地狱查处。”
“此言甚是,这事就有你去阎罗殿,告知其属下听从张天师督办,这样,你也可以回泰山帝宫坐镇署理。”
“属下遵旨。”黄飞虎回秉道。然后,退去臣位站立,心中暗道,好你个秦广王,你任用无良,徇私枉法,祸乱纲律,如不肃严何以服众?何以彰显天庭无上?
玉帝立刻下旨:“道陵天师,你即刻和水伯一道,带领众天兵无将下阴界查处,黄飞虎你也同去吧。
“遵旨。”天师张道陵向玉帝躬身施礼,然后,和水伯、黄飞虎分头领部属下阴界去了。
五
张大丰自领命路神衙门律案纠事之日起,认真巡视了辖区内各个风口暗点,熟悉了路径阴窟。然后,朝阎罗殿而去。这一路景色乌七马糊,阴森可怖,荒冷阴黑的域廓不时悬浮着一颗、三两颗幽光。时而停停,时而跳跳,突一下无声无息欺近眼前,又电光石火般凄惨厉叫而逝,一会听到窃窃私语,一会静寂得混荒莫开。他初踏地狱,还是被这情景惊到了。他想,这只是地狱的些微现象而已,十八层磨难何止消筋彻骨?怪不得阳间的人都怕下地狱。他要把地狱打探清楚,特别是查看清楚印封的作为和根底,还有金锄的行踪。为路神天庭申诉之行做好前期铺备。他初离阳界道行薄浅,竟然找不到印封所处何在,更看不见任何鬼魔魍魉,大小魅怪。正在不知所措,倏勿间在不见鬼影之况景下,飘来一声慈祥苍音突入双耳。道:“刚来的吧?你要找谁?”
大丰诧异,自己都来到了地狱,怎么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呢?他急头白脑地所问非答:“哦,我怎么看不到你呢?你是谁?”
“这是因为你初步地狱,还没有浸润到阴浑潮晕。我是阎王殿值守,我可以帮你,但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值守说道。
大丰和这位值守初识,不知其底细,不可能把自己真实目的透露给他。回道:“前辈,我是刚来的,却被路神委以重任,因此,为了做好事情,这不得先来熟悉结交一番吗?”
值守见大丰实诚,就想着帮他一把,说:“你把眼睛闭上,我让你睁开眼时你再睁开。”
大丰没有犹豫就闭上了双眼。突然,一股阴凉之气在面部徐徐漫漫散开,渐渐有凉变温变炽。大丰头上热气缭绕,汗水不停滚落,像有无数只猫爪在挠心,使之浮躁难耐。正当他对这一做法疑惑之际,突然值守一声顿喝:“睁眼。”
大丰猛地心念一滞,稍瞬之际,立即睁开双眼,心中浮躁被一股彻骨清流润灭,双目似幻化出奇特功能。刚才看不见的一切瞬间都清楚地映入眼帘,首先看到前面站立的老者,虽面部僵白无光,却是慈祥仁爱,一副长者风范,更加摁实了对他的好感,心下甚喜。大丰朝值守深深一躬,抱拳道:“想必您就是值守老伯了,多谢刚才顶力相助!”
“贤侄不要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其实,你一来到阴间,那路神首先就该把这事为你做过的。”值守有些埋怨路神做事不细。 大丰知道这事不能怪路神,都是自己擅自来调查印封叔侄而踏入阎王府域的。话不多言,现在好了,刚才只听到声音看不到身形,现在都一目了然了。原来他们在走动、做事、巡视和站岗,还有一部分男女在被监视下做苦力。大丰心中纳闷,他们不但年龄各异,还有不少显得懦弱无力。值守看出大丰面有疑虑,“唉”的一声叹息,说:“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忠厚善良的好孩子,我也知道你不是来这里瞎跑乱撞这么简单的。这样吧,日久见心。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会尽力帮你,不然,你在这里会非常艰难,甚至把你自己都搭进去了。”大丰望着值守诚挚的表情,缓缓点了点头,心想,初来乍到的,一切都不熟悉,如果不接受帮助,说不定路神会很快回来,时间上来不及了。再说,看得出值守也是一个耿直诚实性格,不如就此作罢,向他道个底。接着,大丰讲述了在阳间如何阻止金锄一伙欺压老弱,并在打斗时失手伤及身亡,金锄在阴间求助其表叔印封,印封一时感情用事,施以计谋,蛊惑利用好友东海龙王的八太子敖荒,置自己于死地的怨案。大丰此时想起年迈且无人照料的老娘,心情悲痛,哭得是荡气回肠。
值守听了气得浑身颤抖,自言自语道:“这一次再也不能放过他了,该结束了。”
值守告诉大丰,他的遭遇和大丰极为相似,所不同的是,仇家花重金买通了印封。初入地狱时,即遭印封及其手下的折磨,他故作认贼作父,处处讨好印封欢心隐忍至今,二十年过去了,已掌握了他违抗阴律的证据。“该清算了,现在咱俩一道干吧。”值守似乎终于不再忍耐,问大丰:“你敢吗?”
大丰正愁无从下手,赶忙回答道:“敢。俺听值守老伯的。”
值守见大丰如此坚定,欣喜地说:“我们也不再等,现在行动。”
六
金锄受他表叔的委派,正强迫一百多老弱病残开山凿洞,筹建享乐洞窟。值守为避免被金锄及同伙认出,摇身一变,一个头扎方巾,腰系麻绳,赤裸双脚的病弱老翁站立大丰眼前。于是,俩个人默默随入人群搬弄石头。
收工以后,开始找这些人盘根摸底。一开始,这些怨鬼和陌生人谈这些敏感话题,都是闭口不答,害怕遭到金锄报复。值守和大丰首先控诉了印封金锄对他们二人的至命伤害,以及欺瞒阎王、一再违抗阴律、做伤天害理的勾当后,这才打开了他们的心扉。
“我们这帮人个个都有怨屈,我是地里欠收交不起租子被黑心财主逼死,来地狱后,无钱打通关节被印封发来做这吃不饱,穿不暖的苦力。”小鬼甲说。
小鬼乙指着满身的伤痕说:“没有钱孝敬被他们每天毒打,我是一天也忍受不了啊。”
有的控诉在阳间受到的欺压和怨屈,有的是来到地狱受到金锄的刁难和迫害。
原来,他们都是和自己一样被怨枉陷害而死的。来到地狱后,要么是没有给金锄之流贿赂,或者刚正不阿,抵制他们的不法作派,等等,枚不胜举。最后,值守把这些罪证一一记录并有当事小鬼画押。
值守和大丰开始了下一个调查的目标。
阴间的夜晚只是人在阳间的习惯,并无白昼黑夜之分。所谓的昱日,天上并没有太阳,昼夜都是一派浑沌,四周清幽灰暗,戾气沉沉。
突然,从苍穹划过一道道闪电,明眼人一看便知,天庭有尊贵的宾客来临。除了大丰有点感觉,会不会是路神大仙返回了?别人一概不知其故。这回,真叫大丰给蒙对了。还没见路神其踪,就听空中传来路神的问声:“大丰留步,我有话要说。”
仙人行云,快如闪电。话音没有落地,众家神仙已毫无声息降临眼前。大丰向着众仙家跪拜行礼,说:“恭迎众位大仙!请受小可一拜!
值守同时向众神仙跪拜叩首。
路神手指大丰,向水伯和张道陵作了简要介绍,二位上尊凝目望去,嗯,好一个忠良贤士。然后一挥长袖,道:“
退去吧,若有召唤随时听传。”
“小可随时听侯上尊之命。”大丰和值守葡匐在地,唯唯听命。
然后,一干天兵天将尾随二位上尊和众神呼啸而去。
肃穆萧杀的阎王大殿里,此时灯火通明。黄飞虎对十殿阎王之首的秦广王令谕:“从现在开始,在查处阴间一切违律之事时,你要配合天庭特使行事,直到诸位上尊完成查案、反回天庭为止。”
“遵命。”秦广王抱拳答道。
然后,黄飞虎作别天师和水伯,驾云朝泰山帝宫飞去。
大案上,从上首往下一字坐着张道陵、水伯和秦广王。
张道陵,道教创始人。相貌奇异,庞眉广颡,朱顶绿晴,隆准方颐,目有二角,刚刹奇异,凛然而威。被玉皇大帝委以通明宫四位尊神之一。由于法术秉异,灵至神到,则鬼怪立除。故被玉皇大帝封为除魔天师。
水伯乃黄河之神,黄河哺育出了炎黄文明,重要的是,大禹亲手治理了黄河水患。因此,黄河水神对人族影晌重大,被玉帝封为辅助水德星君管理天下三江五湖,四渎八海,洞潭深溪的特派神灵。
当下,天师张道陵和水伯要临案查处阴间的恶事,秦广王,作为森罗殿阎王之首,自然不能护短,要全力配合,秉公执法。自然也得临案陪审。
张天师朝堂下一声令喝:“尔等快去把阴律司的印封捉拿归案。”
两边衙役小鬼尊声:“得令。”于是,手拿水火棍,朝阴律司而去。
七
印封正在阴律衙门逍遥自在,突见阎王殿一干衙役到来,看这架势不妙,顿时慌了手脚,躲藏已来不及,只好强装笑脸相迎。随恭手道:“欢迎众位差官光临,请看坐叙谈。”
“没这功夫,天师有令,跟我们走一趟吧。”班头不屑一顾地说。
印封听了这话,心想这下要完了,后心顿时哇哇凉。
班头怕误了上尊的事而怪罪,招乎衙役架起印封朝阎王殿飞逝而去。
眨眼功夫,印封被架到阎王殿上。印封一眼看到张天师那双透彻心智的金晴,禁不住凛了一下。惊动了张天师,事情还能挽回吗?
此刻,张天师怒目圆睁,惊堂木“啪”地一声震响,厉声喝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属下乃地狱阎王治下阴律司印封,不知所犯何事?劳请上尊示下。实有所犯,甘愿受罚。”印封巧令雌黄,认为,既然惊动了天师,那就是把柄在握,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所以,话就多了起来。
张天师想,我还没咋的你呢,你倒先入为主,给我来个下马威“很好,那我问你,在地狱是谁提拔你做阴律主事的?干了多少时日?”
“回禀上尊,自然是地狱大王阎王爷看得起不才,才得以做阴律主事的,大恩无以为报,没齿难忘。”印封似有感慨,语气也显得沉重。
“阎王当初提携于你,是因为你忠厚本分,聪明能干,一心为公,积极向上。看看你现在,自私自利贪脏枉法,无恶不作。对得起阎王的重托和裁培吗?”张天师从大义出发,对印封厉声质问。
印封哪会甘心就范,诡辨道:“上尊可鉴,几十年来我公正于法,勤免主事。上对得起玉帝恩典,下对得起阎王的知遇之恩。”
“远的先不说,先把这两件事说清楚。一、你私自修造逍遥宫是怎么回事,哪来的资源?这些苦役是怎么回事?谁给你的权力?二、张先丰是怎么死的?必须说清楚。”张天师并不听他狡辩。
“上尊不要听信谗言,我怨枉啊!”印封不死心,作最后的挣扎。
“我看你是不碰南墙心不死。衙役听令,速传阎王殿值守和路神衙门张大丰来见。”天师当即传令。
“得令。”衙役躬身受命。当下,只听“唰”的一声,一道白光一闪而逝,前去地狱律案司和路神衙门传令。只有盏茶工夫,就见衙役带领值守和张大丰,犹如行云流水般落脚阎王殿前。值守和大丰跨前两步,当庭跪拜道:“小可二人前来听命,谨遵示下。”
“尔等站起说话。”张天师说道:“叫尔等前来,只为证实印封一伙贪脏枉法、践踏阴律阴德和肆意毁灭阳界生命的重大事件。你们不得有丝毫包庇和隐瞒,要如实报来。”
值守抱拳躬身道:“谨遵上谕。只是这一如实报来,难免会牵连到诸位尊王大神,这可如何是好?”
“阳间还有律法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天庭还不如阳间殊同规化吗?你不要多虑,尽管如实大胆检举。”
“遵命。”值守恭敬如是。
值守用眼神轻扫了一下印封那大难来临的样子, 有如一股春风,吹拂得心府无比畅快。暗道:你也有今日呀?
可是,当想起印封谋害自己的一桩桩往事,依旧是满腔悲愤,万丈怒火。
八
阳间应该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秋天,那时,值守名叫志库,只有十三岁。他和印封等几个同村孩子在村外的大山上玩耍,当时印封傲慢地说:“咱们今天就玩摔跤,三盘二胜。但是,谁输就赔两个鸡蛋,耍赖的加倍赔,还要遭鞭击。”
志库听了心里那是嗤之以鼻,别看他长得光鲜水嫩、个子比自己高出半个头,就以为很有实力?一起玩过,谁几斤几两不清楚吗?都懒得搭理他。其实,他们心中对印封暗自不服气的是,为富不仁、霸道一方的家庭背景。
印封见没人吭声,以为都怕他,更加嚣张了。他趾高气昂地说:“不敢摔也罢,都给我跪下,叫声爷爷,今后永远就这么叫。”
志库听他这么说,当时就懵圈了,是气懵的。你这个自不量力又仗势欺人的家伙,看我今天不把你摔偏了。
“摔就摔,就是不知你说的可当真?”志库说。
印封心中是赢定对方的,所以,听志库质疑自己,立刻脸红脖子粗地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肯定算数。”
几个小伙伴叫着给志库呐喊鼓劲,只见志库甩掉上衣,扎好下盘猫下腰,和印封兜起了圈子。印封占据高志库半头的优势,猛然出手抱住志库脖颈往左侧摔下,志库身子顺着一股力道往右侧栽去。危急时刻,志库急蹬右腿,只听“唰”一声,右脚趾扎进土里,立即冒出一股尘烟,生生止住前冲态势。志库心中怒道,你还真不含糊,心念闪动,翻手抓住印封双腕往右发力一带,同时朝印封下盘踢去。印封受到上下同时攻击,立马陷入危险之中。情急之下,他强力挣开志库的双手,朝前冲了出去。虽然吃了志库的重重一踢,毕竟卸去了带来的沉重一击,这一回算扯平了。这时,印封虽然险些落败,心里依然傲慢不服,看不起志库个子又痩又小。几个穷伙伴倒是看的明白,认为志库赢定了。和志库玩得最好的胖娃悄声对志库说:“你还是不要大意。”志库微微点头,以示理会。
接下来,印封暗暗发狠,上来一脚朝志库档部踢去,其势迅猛异常。志库假若躲闪稍慢,瞬间会被击成重伤。志库见印封如此歹毒,也不再客气,使出小个子的优势,抢抱印封大腿,猛地伸腰,暴发出丹田之力,一下把印封重重掀翻在地,被摔得七晕八素。这一下印封着实对志库产生了怯意,骄横的心态有所收敛。结果,第三场依然是输了。
对于一个有钱有势的公子,输两个鸡蛋事小,被一个小矮子这么利落地干翻,人是丢大了,恶气咋出?于是印封拉下脸不认帐,两个鸡蛋的赌资免谈。他对志库破口骂道:“你一个穷鬼也配吃鸡蛋?我家的狗才配吃呢。”
志库听了肺要气炸,这也太欺负人了。如果是大人会咽了这口气走人。也是因为志库太孩子气,逞口舌之勇,顺嘴顶了回去:“狗才不讲诚信。”
印封被回怼得更加没面子,冲上去又打在了一起。志库虽然吃了矮小臂短的亏,着实挨了两拳,心里顿时狂怒之极。心想,你印封也太仗势欺人,不玩了,无论怎么较真,到最后都是自已吃亏。一个穷孩子能这样想,也算是懂事。他一边想着一边去拿地上的扎枪就要回家,印封以为志库要拿扎枪捅他。他一惊之下,急忙后退,恰好被一块突起的石头所拌,身子后倾倒在山坡上,恰巧此处非举陡峭,顺势翻滚下去。本来从山坡上滚下去也不至于有什么大的损伤,问题是他后退太迅猛,以至于翻滚的速度更加剧烈,一头撞上突兀的怪石上,头破血流、喷涌如注。几个伙伴下去一看,顿时傻眼。还是志库反应快,撒腿朝印封家报信。但还是晚了,等印封家人赶到,印封早没了气息。
无论志库和另外几个伙伴怎么解释,印封的父亲、那个为富不仁横行乡里的假善人,内心都死死地认定害死他儿子的是志库。因为没证据,表面上只有自认倒霉。请道士布法场,祈求黑白无常在阎王面前多美言善用。一切显得如此正常平静,就这样过去了半年。突然有一天志库失踪了,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后来有人在野水塘洗澡,无意发现了被装在布袋里下猫的志库,不用多想,这肯定是印封的父亲下的毒手。
来到阴间后,由于两个人的能力和际遇,被先后安排在阎王殿当差。印封是志库的上司,二人相见,生死仇恨一刻都难忘。
二十年来,志库在印封手下受尽刁难、打压和欺凌。说到此处志库已是长泪直流。
张天师和众位上尊听了也是义愤填膺,天师向印封怒声责问:“你可还有话说?”
那印封无可狡辩,为减轻罪责,只得认罪,叩首作揖道:“天规神威,不可逾越。小奴认罪、认罚。
大丰以为,印封作恶多端,还要深挖彻肃才对。随斗胆启秉:“上尊明鉴,印封的罪孽深重,不是认罚就可罢休的。”
他扭头看向印封,发现印封那狠毒的眼神说明着无法阻止大丰追责的仇恨。大丰心想,你死到临头了,还会怕你吗?于是,理直气壮地指向印封说:“为你开山凿洞、修建享乐洞府的一百多孤鬼冤魂,是怎么回事?你和金锄叔侄二人是如何狼狈为奸置我于死地的?”
大丰言罢,印封更加神慌。但依然企图狡辩、作无谓争扎。
张天师为了使印封彻底认罪伏法,再传令旨:“张大丰听令,命你速速带领衙役,拘传那金锄到案。”
“遵命。”大丰躬身揖礼毕,带领衙役阴兵若干,朝山间工地飞逝而去。
张天师命衙役押下印封,和水伯及阎王秦广王同时退堂离案,择日再次升堂。
九
那金锄有闻风声不妙,弃工地于不顾躲藏了起来。大丰四处搜寻,始终不见其人。最后在一个受害冤魂的协助下,来到幽冥背阴山下,一眼望去,真个是了无景色,遍皆猖亡。山不生草,峰不插天。人迹罕无,洞缺云水。煞风翻滚,雾黑尘汒。此处,荆棘丛生怪石嶙峋,处处隐藏着邪魔鬼怪。
大丰一众在冤魂阴卒引领下,在坑洞崖峋逐一查找,竟不时遭遇豺魔突冲撕拼。突然,一道黑气朝大丰面门疾袭而至。大丰闪念,该来的到了,急闪身后退躲开金锄一叉。紧接着伸出双臂虚晃一招,右腿如剑击向金锄小腹中极穴。被他躲过,但还是稍慢,被踢得一个趔趄,他立刻翻身打挺,化作一道黑烟朝大丰雷霆击杀,大丰见来势凶猛,瞬时提气,身形飙升,只一个旱地拔葱,挺立于怪石之上,恰恰躲过这凶险一击,身后山石却被金锄击得火花四溅,黑风突起。大丰也不停顿,腾身飞向金锄,手中水火棍直盖其头顶。金锄急忙挺起四齿铁叉,架住大丰千均奔袭的水火棍。金锄被硬生生砸得跪在地上,大丰水火棍迅即回抽,再疾速而出,呼啸着直捣金锄胸膛。金锄一看凶险,不及多想,铁叉竖起磕向水火棍,紧接着“叭叭叭”连声响起,几个招数已经过手。突然,一声闷响,金锄身形一歪,分明是着了一棍。只见金锄脸似腊纸,当即丢弃铁叉,化作一道黑烟朝幽冥背阴山深处飞去。大丰岂肯放过,带领衙役阴兵穷追不舍。
金锄眼看就要翻过幽冥背阴山,山后可是十八层地狱,这么臭名召著的地方没有人不知道,金锄当然也知道它的厉害,心想自己决不能误入歧途。但是,前有十八层地狱拦截,后有强敌追赶,说不得,今天只有与仇敌张大丰舍死一搏。他刚停下脚跟,大丰和众衙役即呼啸而至。当下向金锄怒喝道:“任你插翅难逃,快些老实跟我回阎王殿向天师认罪伏法,方是出路。否则,将万劫不复。”
“嘿嘿,”金锄听了大丰相劝后心想,我今天无论如何都难逃一劫,随即回道:“少废话。”话音没落,身形如箭般飞向大丰,拳击肘撞,腿鞭脚踢。眨眼间,如电光火石般再次过手了数个回合。为了快些抓获金锄,衙役们手持水火棍,把打斗现场团团围牢。
金锄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快速施展拳脚,暴力重击大丰胸口。眼看大丰就要着拳的刹那间,只见他前脚内扣,身形左旋,避过来拳。同时快速击出冲拳。被金锄旋即避开,大丰跨出前腿伏身半弓,后腿迅即向前猛扫。金锄躲闪不及,身子一个趔趄,被众衙役瞅准时机,一齐向前,用水火棍制住了金锄。
阎王殿大堂上,依然端坐着张天师、水伯和阎王秦广王。堂下两边站着张大丰、值守和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小鬼,中间跪着印封和金锄。
张天师惊堂“啪”的一拍,问道“堂下可是印封和金锄?”
“正是罪奴。” 印封和金锄同时答道。
“金锄,我问你,在阳间欺压老人,借助和印封的关系,陷害张大丰你可知罪?”
金锄翻眼看下印封,金锄心想,若认罪定会遭到严厉惩处,实在心有不甘。不认罪,都惊动了诸位上尊,必定是罪孽难逃,翻身无望。就想从印封脸上得到启示,可是,此时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威严和萧刹之气,印封哪敢造次,结果使金锄大失所望。他只好无奈且丧气地说:“小奴知罪。”
张天师接着问道:“你依仗印封虎假虎威,迫害欺压众鬼魂,公器私用、协助印封开山凿洞修建享乐洞府,你可知罪?”
“小奴知罪。”金锄这回没有丝毫犹豫,如果看到印封叫他隐瞒的表情就难办了。不认罪的话,加罪的是自己,他明白。但是,印封此时自然是对金锄的忘恩负义、大难来临各顾各恨得牙痒。
阎王奏广王却对金锄恨恨道:“算你知趣。”他怎能不生气呢,竟然在眼皮底下捅这么大漏子,还亏得如此器重你们,这下教我如何向玉帝交待呢?
张天师怒问印封道:“如今你可还有话说?”
印封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大势已去,顿如死灰一堆。
“天规不可侵犯。尔等即敢无视,实属自甘堕落。”张天师正襟危坐,肃颜莫深。以示天尊匡恒无边。
天师接着令谕:“把罪徒押入大牢,待水伯前往东海查处八太子敖荒,是否与印封合谋陷害张大丰后,再作最后判罚。”
十
水伯带领张大丰和若干天兵,辞别张天师,驾祥云朝东海飘飞而去。述说飘飞,其快如转眼功夫。
东海龙王敖广早已知悉水伯大驾光临,早早携龙子、龙孙、虾兵、蟹将恭侯于宫门外了。敖广怎就早已知悉?天庭行案,早有下达通典。
水伯来到东海捻个避水诀,一路到达龙宫。龙王慌忙迎上前来,躬身一揖,好一番寒喧:“上尊下临风尘,多有辛苦。快快请进。”
尔后,直至宫里相见,上坐献茶毕,说道:“敢问上尊可是为劣子敖荒而来?”
水伯微微含首道:“所言不差。玉帝圣谕有示,我等如实谨尊。即如此,事不宜迟,留下八太子敖荒,其余尔等快快离去,现在开始查办此事。”
龙王敖广指引水伯一众来到律案庭,龙王即避嫌离去,水伯独自在律案后坐定。只见水伯面沉如水,向堂下喝道:“敖荒听令,你要如实把印封托你在小南河一带、行云布雨的前后过程述说一遍,不得瞒报。”
“谨尊上谕。”八太子躬身行礼,接下来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前段时间,印封派小卒来东海找到属下……。”他即不藏也不掖,更不胆怯,尾尾道来。他只是以为,纯粹就是朋友托办的降雨而已,再正常不过的小事情,何以如此大惊小怪,惊动天庭?他内心存有一百个不以为然。
“我再问你,你和印封是何等交往?是否还有不可告人的勾当?”水伯继续严厉地追问道。
“也是前些年少不更事、偶然在一起玩耍认识的。仅此而已,再无其它事端相勾连。”八太子答道。
水伯听了八太子轻松得似乎漫不经心的回话,追问:“所说如此简单?若有谎报,将罪加一等。”
“望上尊实查,若有瞒报小臣甘愿领罪。”八太子诚肯地说。
水伯神情冷峻,怒声说道:“好你一个轻松自如,为朋友降下一点雨水,你可知道就是这点雨水被印封所利用,杀死了一个忠厚诚实的大孝子,一个惩恶扬善、为了维护乡民的利益而肝胆相照的忠良义士?你虽然无意伤害,却变相助纣为虐。你不只是害死了忠良,留下他娘亲无人瞻养,更是绞杀了他的婚姻,使一段美好姻缘梦断黄梁。使亲情如烟,乡愿永绝。
突然,庭下左役位传出悲声,水伯看去正是张大丰。想起阳世的老娘,他实在压抑不住满腔悲愤,再次痛哭起来。
水伯指着大丰向八太子厉声说道:“这就是你无意杀害的义士张大丰。你即使无意,却罪责难逃,现在就去阎王殿听侯张天师依天规发落吧。”
八太子怜悯地看向悲切的大丰,深感罪孽不可饶恕,心中恨道:这回算是着印封的道了。
地狱,虽然阴寒浑沌,阎王殿内,张天师和水伯自身的天地浑圆阳气,使整个殿堂气息融融,光亮通明。和原有的氛围形成鲜明的对比。对于张天师和水伯来说,时至目前对督办的这次地狱之事,算是有了头绪。待今日做最后裁罚,训示善后,只等回天庭向玉帝交差了。
他正襟肃颜,向堂下横扫一眼,惊堂木响起,开始了最后判决:“印封在阳间时,即浸滛于为富不正不仁的家庭里,直使其品质恶劣败坏。来到地狱也不珍惜阎王给予的机会,与金锄合谋设计借刀杀人,陷八太子敖荒于不仁,至义士张大丰命丧黄泉。作为阴间律案,不思忠志反而阳奉阴违,利用权力广为作恶,在这里就不一一详说。现在判罚印封革除司职,和金锄一并打回十八层地狱,重新熬炼。”
天师又看向张大丰,一种怜爱之情油然而生,他对大丰说道:“悉知你在阴阳两界的作为,不愧为一个心怀善孝的忠良义士。然而,天理昭彰,不放过坏人也决不使好人怨屈。”
天师张道陵与黄河水伯、阎王秦广王合议后令谕:“张大丰听令,不日将有阎王安排你返回阳间还魂,使你人尽其孝,忠善成义,完成你的世间阳数。”
大丰听罢天师判决,激动得泪水滚落。这太好了,又能见到老母亲了。
接下来,水伯受天师委托,对八太子敖荒作出判罚,他宣令:“敖荒被印封刻意蒙蔽,造成了对张大丰的致命伤害。实难饶恕。但念其年幼无知,品质尚可,故免去重刑。责成东海龙王敖广于龙宫治下,惩罚八太子敖荒半年禁闭,严肃思过,理正行为观念,为以后行事垫好根基。”
天师最后瞩咐秦广王:“拆除印封所建享乐洞窟,让那些孤魂怨鬼有饭吃有衣穿。建议提拔志库接替印封的位置。整肃地狱纲纪,按天庭律法做事。”
阎王秦广王答道:“谨遵上谕。”
事毕,张道陵和水伯一行,乘彩云向天空升去。秦广王、路神、志库和张大丰站在阎王殿外面,遥向众天尊飞去的太空恭敬行礼!……
阳间,张先丰村,整个村庄炸锅了。乡亲们奔走相告,:“千古奇闻,大丰破坟而出,竟然气数没尽,活过来了。”
大丰的本家二爷老泪纵横地说:“天可怜见,好人有好报啊!”
2021年9月3日于北京
作者简介:丁华庆(蜜河游子、蜜河),河南南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