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节写给父亲的信

郭烨

亲爱的老爸：

您好！

时间过得好快，仿佛只是转眼间，您竟然已经离开我们快五年了，开始的那两年，我们一直不愿相信您离去的事实，尤其老妈更甚！您知道吗，您走后的那段时间，老妈整个人都垮了，从身体到精神。可您知道，她是个从不服输的人，她不想让我们看出失去您后的无助与脆弱，故意没事人一样找家务活干着，就好像三十多年前她突然接到外婆病世的电报时，仍然强撑着和约好的伙伴一起上山摘松果一样。可毕竟今非昔比啊，您走后没多久，她终究还是病倒了，虽然只是小小的感冒，但她的嗓子一觉醒来后竟然发不出声来，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她如哑巴一样只能发出“啊，啊”的气声，当时把我吓死了，担心她真成了哑巴可怎么办！好在，打针吃药一星期后，她慢慢恢复了过来，只是整个精神状态呆呆的蔫蔫的，也不主动和谁说话，有时和她说话也仿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老爸，您知道吗，那时我真的好希望老妈能像其她失去老伴的老人一样撕心裂肺地哭上一场啊！可老妈偏要故作坚强地强撑着，让我老是又担心又害怕的，我倒是躲起来哭了好几场，只是在她面前也只能有样学样地装坚强。只不过，我到现在为止都不敢仔细看您的照片，因为看一次眼泪就忍不住地掉一次！我不知道老妈是不是也躲起来哭过，因为白天我上班瑞瑞上学，她哭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有时看她的眼睛和鼻子好像也有点红，但我也只能装没看见了，毕竟我也会因为一想您就没法控制眼泪的泛滥！好在那两年瑞瑞的读书学习要她操心，您知道，当过老师的老妈是无法容忍瑞瑞在她眼皮子下把书读得一塌糊涂的，也亏得她这种要强的性格，才慢慢从失去您的巨痛中转移了注意力，全心投入到关注瑞瑞的生活和作业完成上，我总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闲暇聊天时，老妈的话题总也离不开您，从您小时候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到您工作后经历了多少磨难承受了多少苦楚，她每次都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对我重复讲述着。她说您从小爹不疼妈不爱，小小年纪就不得不出门工作，工作在那常年积雪的老雪山，穿的还只有一条姑爷爷给的老式补丁单裤，换洗时都要等夜深人静后才用床单裹着身子，洗干净守在炉子旁边烘干了第二天才有穿的。她说您从小到大没享过什么福，还没瑞瑞大时（说这话时儿子还未满10岁）就要起早做早饭，动作稍慢一点就要挨揍；说您上学必须背着妹妹去，还得忍受因为妹妹拉屎尿而被同学咒骂嫌弃和孤立；说您放学必须把水缸挑满，休息必须上山把柴火砍够；说您经常累一天只要稍微回家晚一点就没饭吃……如今日子刚觉得好过点了，没想到您就病了！

老妈每次说起这些往事来，总是有一种恨不能代替您的感觉，而且她每次都很肯定地说您这病是苦的累的气的。每次说到这里，她总是很自责和您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呕气冷战。她说，本来一辈子都没吵过架的两个人，那次却和您呕了差不多两个月时间的气，原因却只是因为您突然对她说从一本什么劳什子属相配的书上看到，您俩的属相不合，您竟然相信了，说难怪您这一辈子都只有听她的份！她听了后觉得跟您吃苦受累过了这么几十年，如今熬到当爷爷奶奶了您竟然这么说，一时间又委屈又寒心这几十年的苦和累，就赌气不理您不和您说话以示抗议，为这事，她到现在都还后悔不已！

老爸，当时您也动气了是吧，因为老妈说，那是她和您几十年的婚姻中唯一的一次动气冷战！您知道吗，老妈为此一直很后悔自责，说都过了一辈子了，老都老了还和您吵架呕气，说您性格较真认死理，真不应该为那么点小事就与您抖气！我想，这其实是这么多年您一直宠着让着老妈的缘故吧，因为老妈自己也说，从您们结婚到您离世，您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老妈说，您俩相互忍让、相互尊重了对方一辈子，虽然跟着您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但她从未后悔当年嫁给了您！

在这里，我悄悄跟您说个小秘密。前两年我跟老妈回家乡时，无意中翻找到她当年的高中毕业照，她把当年追求她的那个同学指给我看，说实话，一点都没有您帅哟！我开玩笑问她您知不知道，会不会吃醋？老妈说您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和这个人的存在，所以也不是什么秘密，还有老妈竟然连人家目前是否还在世都不知道。在我的记忆中，您们也从未对彼此之间与异性的交往发表过什么意见和不满！老爸，我对您们当年分居两地那么多年都彼此信认，从未对彼此有过任何一句怀疑和争吵感到非常服气。毕竟，当年追求老妈的那个同学不但是大学生，听说后来还当了什么局长，而您，却是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矿山工人！我想，如今的年轻人们理直气壮大刀阔斧地追求所谓真爱平等自由自我的婚姻时，是否应该沉淀下来平心静气地学习思考反省一下，如您们这样平淡坚定的相濡以沫和相知相守！唉，一不小心又扯远了。

老爸，您知道吗，从您走后，老妈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了，是那种眼睁睁看着的衰老与病弱！前段时间，妹夫也悄悄地问我有没有发现这个问题！我怎么会没发现呢，从您走后，老妈就跟着我到东川了，她还得帮我照顾读书的瑞瑞。这可能也就是中国老人没办法避免的操劳生活，我虽然愧疚不忍，但我无法改变这样的现状，只能安慰自己说，找点事情让她操劳操心着，让她转移注意力，不至于得老年痴呆吧！可无论我找怎样的借口，老妈的身体和精神还是今天不如昨天地衰老颓败下去：记得之前跟着她上街，我们总是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步伐，买了东西之后她总是抢着拿最重的那一袋；吃饭时她可以吃满满一大碗，我们不吃的肥肉她总是先夹在自己的碗里；平时我们哼哼着哪儿不舒服时，她总是精力充沛地跑出去买药，然后忙里忙外地做我们想吃的东西；她的记性最好，我总是让她帮我记着更改过的各种密码，可现在摆放个什么东西她转身就忘记，我每天都很无语地看着她在屋里转来转去地找东西，有时甚至就找她自己手里捏着的东西；前两天，她的最后一颗牙也掉了，而以前她经常自豪的告诉我们，她年轻时可以一次吃七八颗一捆的整棵甘蔗，现在也和您生病后一样，连吃肉吃白菜都要剁碎了煮烂了才吃得动了……

老爸，可能老妈的倔强与要强您是最明了和深有体会的，她这一辈子就是个永不服输的斗士！年轻时是和不公的命运斗，结婚后是和蛮横不讲理的婆婆和小姑子们斗，还有和捉襟见肘的困囧以及各种突如其来的磨难斗；后来，是陪您和那些一茬又一茬没完没了的讨厌病痛斗；到如今，是她独自和她认为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身上的疼痛不适斗……老爸，您的一生对于父母兄妹之间的亲情之爱，您是不幸的；可对于夫妻之间的忠贞情爱，您又是幸运的。因为在您生病老去的那些日子里，有老妈不离左右地一直陪伴在您身旁，直到您生命的最后一刻！而如今，无论我们兄妹三人如何努力，都不能保证老妈在很多时候必须独自面对病痛的折磨和衰老的脆弱，因为我们没办法做到不离左右的陪伴！就在快吃晚饭的时候，妹夫打来电话，告诉我老妈住院了，说她的心脏出了问题！可是，妹夫要忙着去接送马上要参加高考的小侄女，而妹妹还在为高三的学生们上着课；我则带着马上小升初的瑞瑞在东川，他还没有放假，我要叫他起早读书，管他的衣食住行，更是没办法去她身边陪护；好在有因疫情影响而不能正常上班的哥哥照顾，也算缓解了我们的一些尴尬和不安。很多时候，我只能一次次哀叹这人到中年的一地鸡毛，和这随处遭遇的无法兼顾的尴尬和无奈！老爸，如今我只能希望您在遥远的天国保佑斗士一样的老妈能尽快恢复健康，在她的有生之年能少点病痛折磨，多点舒心快乐了！

老爸，一直以来我都在想，今生，可能是您爱我们太多，但终归我们爱您不够，才让我们到现在都还有许多无法释怀的牵挂和遗憾！我无法预知是否有来世，可我依然固执地祈愿来世的您有父母全心全意的关爱和呵护，有如老妈一样相濡以沫的爱人的爱恋和理解！

本来，这些文字是在母亲节时写给妈妈的，可每次只要写到关于您，我总是忍不住地掉眼泪，一拖再拖！今天，又是一个没有您的父亲节，又是一个无法不思念您的日子，我掉着眼泪写完这些文字，权且把它当作老妈我们一起遥寄给您的思念和祝福吧！

老爸，父亲节快乐！

永远爱您想您的女儿！

2022年6月18日

作者简介：

郭烨，女，汉族，昆明市作家协会会员，现居昆明市东川区。1973年初秋出生于丽江永胜的一个小村庄，1983年跟随父亲来到具有“天南铜都”之称的东川，1992年毕业后就职于父亲工作的铜山，2002年初尝写作，曾有作品发表在《滇池》、《边疆文学》等刊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