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外八首）
春眠
五月
多年来
我不知道
有个母亲节
家乡没有花店
也买不到康乃馨
门前忘忧草正拔节
等待绽放金黄的花蕊
我会呈上浓郁的黄花菜
跪献给回归黄土地的母亲
母亲
到离世
也不知道
还有这节日
更不了解美国
有位贾维丝夫人
为感恩女性而呼吁
终身守候身边的女儿
安娜•贾维丝继承母愿
让母亲的忌日成就了节日
★父亲节
六月的父亲节
一个迟到的节日
别人给自己的父亲
捧一束浓烈的红玫瑰
同父亲美酒佳肴地祝福
而我跟美国多德夫人一样
只能在你的坟头恭敬地跪献
一束晶莹带泪的白玫瑰来忏悔
让这份牵挂慰藉厚重如山的父爱
一个陌生的节日
你生前从未听说过
我们也没有孝敬过你
你跟威廉•斯马特先生
一样地地道道的普通农民
可他女儿布鲁斯•多德夫人
为感恩父亲而感动了历届总统
让父亲生日成就了这个伟大节日
★最美劳动者------母亲
父亲当年在大队沟渠林场
母亲在生产队拉着架子车
一个人却拉着一家人的命
为了孩子们多念书不务农
为了记工本上的数字上长
为了能多分些粮食和布票
后来村上实行生产责任制
母亲仍起早贪黑地种汗水
直到孙子孙女都上了大学
长出她想要的太阳和月亮
如今八十岁的母亲已回归
她守望了一辈子的黄土地
没人给她颁发一枚劳动奖
★最美劳动者------父亲
那些年父亲在大队部林场
住窑洞喝泉水喂养老黄牛
虫叫蛙鸣野兽吼此起彼伏
旱烟锅燃尽夜幕点亮黎明
他把寂寞埋种成参天大树
满山遍野的丛林郁郁苍苍
他把滩地犁出了瓜果飘香
他让山沟溢满着诗情画意
每顶山头山脊都留有身影
数十年光阴走遍沟沟洼洼
小河流失了他的青春年华
各种农具演义了他的年轮
★那份伤痛
自从那天我把你们送进泥土
我以为那份伤痛也随之掩埋
不料在我心里生根潜滋暗长
多想和你们在一起吃饭说话
就这么一点奢望只能在梦里
和你们一起组合过去的镜头
多事的晨曦总来打湿这梦境
将露珠偷偷地挂在我的眼角
自从那天户口被派出所注销
你们名字就从这个世界消失
烙印在记忆深处的那份伤痛
悄悄随院落里野草一起疯长
铁锁也未能留住你们的身影
枝头上的麻雀也不再来歇脚
邻家的猫狗也不再来凑热闹
树上的绿叶被季节催黄撕落
自从那天村上推平你们墓地
我以为那份伤痛的标志湮没
未料到它爬上我的鬓角发白
寂寞无奈之时就常回家看看
铁门紧锁院落空寂房屋冷寞
但愿我是最后一个记着你们
带上那份伤痛随我一起埋葬
世界从此陌生平静不再悲伤
★父亲
红花落了 杏子金黄
黄叶凋零 柿子彤红
雪满枝头冰凌檐下
独守季节边缘的父亲
把昼与夜组成的日子
大把大把装进烟袋
就着黑色的夜
压在烟窝里点燃
窑洞 黄牛 田地 农具
化石一般凝固在他记忆里
麻雀 白鸡 花狗 黑猫
精灵一般活跃在他血液里
铁门 围墙 锅台 土炕
枷锁一般捆绑在他生命里
★父亲的最后时刻
脸色蜡黄的父亲
弓成干柴棍状
几天喝不完一小袋奶粉
咽不下他最爱喝的几口茶水
噙不住他最放不下的旱烟锅
塌陷的眼眶里
渗出来一池流不出的泪水
僵硬的舌头伸了又伸
干瘪的嘴巴张了又张
呆滞的目光不肯闭合
在我们笨拙的动作里
给父亲穿上几层丝绸衣裳
托着父亲头最后一次理发
他感受不到曾经剃光头的清爽
在发根未净中悄然离开
十年未出的家院
毛巾在凹凸不平中
寻找未湿的脸面
在未闭合的眼睛中
把儿女们一一眷恋
★身影
七年了
每次回老家
想着树下那个
身影
每到周末
让我心头魂牵梦绕
让我思絮连绵
让我泪水涟涟
看不到了
我怅惘若失
那么熟悉的影子
一天天消瘦
缩回镜框
成为永恒
成为我牵肠挂肚
难以释怀的
痛
★伤心元霄节
去年的今天
正月十五日
午后两点时
父亲被穿上了丝绸衣裳
躺在冰凉的木板上
塌陷的眼窝里
渗出一点泪水
干瘪的嘴巴
没有吃进最后一口饺子
拖着十年枯柴病躯
悄悄地走出了家院
走进生他养他的黄土地
靠近我母亲墓地躺下
走完了一生的历程
是烟花飞满天
炮竹震颤大地
是母亲墓地挂灯的日子
父亲却没有走进
第八十五个元霄夜
没有看到孩子们提着灯笼
走家串户一条火龙舞动
没有看到辉煌的万家灯火
烟花爆竹照亮的白夜
父亲却走完了他一生的路
作者简介:
张勋，男，网名春眠，现居甘肃省正宁县。自八十多岁父母去世后写诗纪念。有作品收入《北方诗歌报》、《诗刊》电子平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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