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稻城的路况还好,有些颠簸也可以接受,婷婷轻微的高反。我一边抚慰她一边让哥哥小心驾驶。七辆车配有对讲机,遇到十字路口或突发状态也有应急处对策。川西的气温温差很大,别看蓝天白云,艳阳高照,可途径折多山却冰雪覆盖。冰棱子的风吹来将我们冻得鼻涕直流,婷婷怕冷不敢下车看风景。她告诉我自己第一次看到正在下的大雪,我笑着问你看不下去玩吗?那你乖乖坐着姐姐下了车。只见飘雪与彩旗齐飞,如诗如画的美景。我曾几次路过依然像没见过那样兴奋转圈,兴奋拍照。用美丽的风景滋润我干涸的心。婷婷见我玩得疯,也想下来玩,可她又胆怯。
熟知道这里的气候,没有几人可以立马适应,吩咐哥哥和婷婷穿好羽绒服,以免感冒。对高原地带,感冒足以致命。我不希望他们为了陪我这趟旅程有任何闪失,因为他们是我最亲的我亲人。婷婷见我没有任何不适,问自己为什么不行。给她整理羽绒服笑着说:“因为我来过这里几次了,这样的气候,如何防范我有经验。首先,要保持乐观情绪,若有心理负担会加重高原反应。多休息,多喝水,多吃水果。穿好防寒衣裤,之前姐姐不是让你们喝了红景天吗?那就是预防高反的。不过因人而异,这次我就没喝。再然后,不要奔跑和剧烈运动,不要着急,呼吸要均匀。这样就会呼吸急促,导致缺氧。心脏一缺氧就会供血不足,那么你身体的各个器官就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损伤,所以呀你就会感到不舒服。知道吗?若弄不好引发肺水肿和脑水肿,都是会致命的。乖乖,懂了吗?”
“啊,这么严重?姐姐我怕!”婷婷躲进我怀里小脸煞白,我真心疼这孩子,哥哥非得带着她来,我有些忿忿的瞧了驾车的老司机。
“干嘛呀,这眼神。”哥哥从后视镜里看我的表情。
“都怪你,非要跟来,事前一点准备也没有,看看孩子这模样。”我埋怨他。
“没事的,没有那么严重。宝贝不要害怕,有爸爸和姐姐呢。”这浑人有时候真的讨厌。
领头羊停下来,说抽根烟。我对哥哥说换我开一会,他休息休息,补充点能量。他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我白了他一眼,埋怨他跟个女人似的矫情。他气呼呼的下了车,把我们留在车上。我问婷婷感觉如何,她摇摇头不想说话。下了车,倒出保温杯里的热水,给婷婷喝。她接过乖乖的喝了,说外面好冷。我关上车门,坐到主驾上,等他上来。
“姐姐,你要开车吗?好帅啊。”婷婷是我的铁杆粉丝,我的任何东西她通通喜欢。
“等你长大,也可以学,拿了驾照一样开车帅帅的。”
“真的吗,我可以?”
“当然可以。”领头羊已经在对讲机里喊出发,那家伙还没回来,我按了喇叭,催他快回来。从室外后视镜里看到他从后面来,抱紧自己单薄的身子。
“活该,叫你穿上就是不听。”我低声的骂他。
“姐姐,你说爸爸。”
“对,就是他,不听姐姐的话,冷着了,看他那个样。”
“嗯,爸爸不听话,活该,哈哈。”婷婷这会才感觉好些了。”哥哥回来,见我坐在主驾上。开了车门,说让他开。我坚持他先吃点东西再换,他执拗说再不下来我就动粗了。
“好吧,好吧我怕了你了,你狠,你来。”很清楚这人粗鲁起来我也拿他没辙,见好就收是我的上策。回到后排。我给他递了巧克力,和保温桶里的热咖啡。
“哟,齐全!有女人同车就是好。”瞧他那样,傻呼呼的。“哈湫”他打了一个喷嚏。我明显看到他打了一个寒颤。
“看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其实是在担心他感冒,没想到他竟说我像老太太唠叨。
“活该!”乖乖的婷婷冒出这句,我看她,糟糕她在学我说话。
“嘘!”我对婷婷直做闭嘴的动作,可还是被老司机听到了。
“耶,真会教呢,反正我是管不住了,以后就交给你吧。”他说完回过头咧嘴笑。我明白他在笑什么,顺手给他扔了一颗巧克力,恰好砸在他的后脑勺。
“活该!”他也说,也学我,这父女俩一个样也是没谁了。一路翻山越岭,海拔都在两千以上,婷婷竟然没事了。我从背包里取出相机,将这一路的风景我再一次收进盒子里。哥哥开了音响,又是那首我们熟悉的歌曲。他悠闲的吹着口哨,我轻轻地哼着。眼睛遥望远方,心飞走了。
微信朋友圈发了信息和定位,打几个字:我来了,你感觉到了吗?
秒回“来了吗?”
“是,稻城”
“我来见你”
“不了”
“必须”
没有再回他的信息,车里放着范玮琪的歌‘到不了’,听得我柔肠百结。
“怎么不舒服吗?”哥哥什么时候从后视镜里看我。
“没,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事,一些问题而已。”没有看他,只是挨着头枕不再状态的看外面的景色。
“又想他了,是吧?我就知道你来这儿的目的。”他有一些气馁,无论自己怎么做也五法取代他的位置。
“我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累了,想散散心罢了。”绝口不承认他所说的话。
“那你为什么不停的看手机?是不是在看他有没有回你的消息?”
“哎,我说蒋国涛你能不能好好开车,看我做什么?孩子在,我不想说这些。”若在平日,依照我的性格一定给他脑瓜子一锤。
“好,不想说就不说,我真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他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我想的。川西山路崎岖,路面很好,只是局部弯道大,有一些高的路面结了厚厚的冰。婷婷没有看见过下雪,这会儿山上白茫茫的一片,她兴奋极了,拉我给她拍照。我一边拍,一边告诫她不要太激动。拿起墨镜给她戴上,因为这时候紫外线最强,雪的反射的光线让人睁不开眼睛。手机信息来了,打看,眼角撇着前排的老司机,幸好他没看我。
“你们到了哪里了?”
“新都桥”
“好”
过了新都桥天黑了,车队经过雅江却没有进城,大伙儿想早点到理塘,再住客栈。恰恰由于我们没住雅江,让我们经历了前半辈子最难忘的一场灾难。从雅江到理塘有一段路很出名叫天路十八湾,途径路上还发现两旁因滑坡落下的石块,而另一个急转的弯道上突然冒出另一块更大的落石,还好车队驾驶的都是老司机,哥哥的驾驶技术,反应能力不错,若换成我可就不好说了。过了天路十八弯又下起大雪。看见前方开来一辆大货车,货车上的人大声喊掉头,说山上暴风雪,能见度只有10米,赶快掉头回雅江。我们听到这样恶劣的天气情况,在对讲机里讨论,但若返回雅江县城行程时间又有问题,大家都不愿意返回雅江,而且这里离回雅江也有2小时车程。能见度10米,我们就开慢点。结果只向前开了几分钟,风雪越下越大,处处只见白茫茫的,哪里有路。婷婷本来睡着了,听见我不停地惊叫睡意全无,死死的盯着前方。老司机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以20迈不到的速度龟爬,一路狂按着喇叭。那惊险程度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真的不知道老司机们当时是怎么开出去的,只觉得我们在穿越生死边缘。一夜惊魂我忘了拍照片,把婷婷紧紧抱在怀里。她一直问,还有多久?还有多久?看来孩子被吓到了。终于,凌晨1点五十分到达理塘。于是,车队所有人下车住宿。那一夜我们这群人真的是英雄!
六点起来,收拾行李,吃早点。暖暖的酥油茶配着饼干和方便面,味道简直是人间美味。出了理塘,这边的景色和昨天的完全不同,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一样。蓝天白云下银装素裹,骏马牦牛在雪白大地上悠闲的吃草,远方山脉全部披满白纱,茫茫不分天地。我的婷婷恢复了青春年少,臭美的要求我给她拍很美的照片。离亚丁越来越近,沿途的美景吸引着我们,油彩画似的胡杨树黄灿灿。婷婷告诉我,回去一定要画。我趁机说:“美女画家,送我一幅可好?”她咯咯直笑,笑得一车人心情愉悦。到了香格里拉镇已经是中午,我没有和他们去逛街,留在客栈里清理明天进景区需要用的东西。
“我已经在你附近,出来。”阿华发信息给我,他这么快到镇上?我穿上熊袍子似的羽绒服,带上钥匙快步跑下楼,他真的站在客栈小坝子里。我已经认不出他,长长的头发脸更黑更瘦了,只有那双眼睛还是我熟悉的。此时满满的全是泪,我们就这样相互看着,泪眼望泪眼。良久,我走向他,他用手给我擦去脸上的泪,笑了笑,问:“过得好吗?”我没有回答,只看着他。
“我不好,没有你的日子怎么会好?”他说。
“可,你有她。”我低下头。
“小慈,你都知道了是不是?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没有守住承诺。”他不停责怪自己。
“你,这不是你的错,也许这是上天注定了的,我们今生无缘。其实,把你放在心里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你和她结了婚,就好好对她她,要像爱我一样爱她。”
“不行,我做不到,我和她结婚,但我觉对不会碰她。我爱你,没法抱一个不爱的女人。”
“好了,不说这些了。没想到你会来,其实我只想离你近一些,让你能感受到我。谢谢你记得我喜欢蒲公英,我一定好好收藏。你,回去吧,以后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不要太累,记得吃饭少喝酒,喜欢吃饺子,就让她给你多包一些放在冰箱里,加班回来叫她煮给你吃。还有就是带我问候卓玛和一对宝。”
“对了,我还带了一条红色的裙子,送给你的新娘吧,谢谢她成为你的女人。我希望你们可以生很多孩子,要一辈子幸福下去.......。”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自己却无法强装镇定。心,痛到呼吸也痛。
“姐姐,我们回来了。”婷婷从客栈门口就开始叫我,哥哥跟随在后。
“姐姐,他谁呀?你们怎么哭了?”婷婷手里挽着一张花色漂亮的羊毛披肩,见我和欧阳拉着手说话。
“婷婷,我们上楼,等姐姐和叔叔说话。”哥哥紧皱着眉头,招呼婷婷上楼,婷婷说姐姐还在这里呢,我给她买的披肩。哥哥语气粗鲁对孩子吼:“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听话?”婷婷扁扁嘴,快被哥哥吼哭的样子。
“吼她做什么!”我心里当然知道哥哥在生我的气,但又拿我没办法,只能将怨气转移到孩子身上。
“姐姐,爸爸欺负我。”
“婷婷乖了,先上楼,姐姐一会陪你玩好不好。”我柔声哄孩子,婷婷乖乖的点头,也不等她爸爸,自个儿跑上楼。
“哥,去看看孩子。”我将他支走,免得碍眼。
“好嘛,大老远赶来,原来是叙旧的,我他妈真是笨蛋。”哥哥这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他明知道我放不下的人是阿华,他却心有不甘放不下。
欧阳没有回去,也在我们的客栈里住了下来,晚上约我们吃烧烤。夜里凉,婷婷也要跟着去。留她一个人和不熟悉的同事也不合适。让她多穿点衣服,她调皮地说已经穿成大熊猫了,我笑让她吃竹子。哥哥看着我们有说有笑的,眼神纠结乱成了麻。没去理会他那样看我,也明白他舍不了,恨不得的矛盾。下午哥哥得罪了自己的女儿,那孩子只和我说话,也问欧阳他们乡城有没有牛和马。
香巴拉镇很小,烧烤就那几家,我们选了一家看起宽敞干净离客栈也近的棚子坐进去。雪风吹得篷布哗哗作响,听着都觉得寒冷。低头问了婷婷冷不冷?孩子粘我说不冷。欧阳说我们像姐妹,哥哥却说像母女。我听他俩对着干,不置可否。才懒得管他们姐妹还是母女,婷婷还是一个孩子。他们这些大人真的很可笑有必要弄那么清楚吗?
看起来简陋的烧烤棚,菜品可不单薄。烤牛肉串、烤羊排、烤羊腿,还有鸡翅,烤牦牛肉,烤藏香猪、烤全羊、烤全鸡等,竟然还有锅庄篝火晚会。看到全是肉,心里就打退堂鼓。欧阳在我耳边说:“一会儿给你个惊喜。”还有惊喜?只要不是惊吓。我的心脏再也经受不了打击。老板拿来菜单,我递给欧阳,他熟悉这边的口味,哥哥却抢着看。我瞪了哥哥一眼,打心眼了觉得他比婷婷还小。看了半天他也没有点餐,我用下巴指指哥哥,婷婷秒懂站起来拿他爸爸手里的菜单。
“额,你这丫头是哪一国的,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谁是外人?你?”我问哥哥。
“好好,我是我是。”和婷婷笑到不行,他拿我们没一点办法。欧阳看在眼里,心里酸酸的。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在,今天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他点好餐,对我说出去一会,我点点头,他握握我的手。哥哥趁机坐我旁边,也学婷婷粘我,我推开他,给他一锤。男人真的不能惯着,真觉得这人像奶油一样,是我最讨厌的类型。可爱的孩子在一旁笑爸爸是傻瓜。
美丽的藏族姑娘唱着康定情歌,邀请在场的哥哥们和他合唱。我和婷婷推着哥哥上去和那美女合唱,哥哥不情愿,非要和我唱他才肯。我们不许他回到桌旁,他只好硬着头皮上。呃,还别说哥哥唱的可以呀,刚唱完我们点的餐也上来了。
那么快,有没有烤熟没有哟?不喜欢吃生肉,心里犯恶心。老板端来一盘烤羊排,看起来有食欲,我有心动。老板对我说这是那位朋友亲自烤的,是送给他喜欢的姑娘。我吗?有没有搞错?四处看欧阳在哪里。他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觉得眼熟。是了,是冰山雪莲,他之前他去悬崖给我采过。
“小慈,这个是我上次给你采的,知道你还会回来的,所以我等着亲手送你。”阿华不顾息生命就是为了给我采这株花,值吗?本以为已经没有泪了,此刻却喷涌而出。他对我的深情,让我如何偿还?
“小慈,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保证从始至终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欧阳华,你究竟要伤害小慈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你都结了婚了为什么还要纠缠。”哥哥在旁边发了雷霆之怒。
“我不想伤害她,只想让她知道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和那女人离婚,哪怕倾家荡产。”
“你可以做到吗,拿什么做到?”哥哥已经向欧阳挑明他对我的心。
“哥,你别在这里掺合,对你说过很多次,你是我哥。”我拉他坐下,免得别人看笑话。婷婷可怜巴巴地看我,我的心都要碎了。
“好了,别说了,看把孩子吓得。乖孩子,想吃什么就吃。来,戴上手套,别理他们。”我不想再为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继续纠缠。
“喝酒。”阿华对哥哥说。
“喝就喝,谁怕你。”
哎,男人真是麻烦的东西,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我和婷婷不管他们,开始吃阿华烤的羊排。嗯,味道怎么像是糖醋味的?是的,酸酸甜甜就是那个味道,阿华记得我的口味。看了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哥哥和阿华像在斗酒,我不许他们再喝,高原反应可不是开玩笑的。欧阳倒是没问题,可是哥哥却不能任性。酒过三巡,我宣布差不多了,明天还有亚丁风景区的行程,那里最高海拔可是6000多米,若酒醉就不能上山。哥哥不理就是要和欧阳拼酒,可他根本哪里是阿华的对手。无奈,我端起酒杯,青稞酒的味道酸酸涩涩的,反正我豁出去了。
“你干嘛,小慈。”两个男人都来夺我的酒杯。
“反正你们不斗个你死我活不会罢休,那我先死,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我们哪有斗酒,是高兴,高兴。啊!”他们这会统一战线。
“没有?是我误会了?”端着酒杯的我指着他俩。
“是,不是,我们没有,真的,是吧兄弟。”哥哥这猴崽子精得很。
“是是,我们兄弟难得见面,喝几杯高兴。小慈,高兴。”阿华这家伙深知我性情,把我惹毛不好收拾,他早已领教过。
眼见即将爆发的战争,在我自我牺牲的手里化解于无形。自己还算有用,男人真的斗红了眼,我也没辙。男人这东西真是危险的物种,弄不好会被他们挑起的战火烧成灰。平静下来,我们聊着天,从国家大事聊到私密小事,从改革开放聊到乡城改造。听欧阿华说,乡城即将实现教育工作的目标是要更多的扫除青壮年文盲,我想去支持他们的教育事业。此时在心里埋下一颗种子。为了他,为了更多的孩子有条件接受基础教育。我初步决定以后的日子去乡城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