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 ·

为了庆祝父亲生日，我和哥都赶回老家，一年去了大半多，聚在一起的机会廖若星辰，这次难得相见，彼此并没有表现过分亲密，很深的感情也会趋于平淡，或许这就是人性的弱点。

儿时的一家，今天总算圆满相聚，两个儿子围拢在身边，父母亲笑口常开，比收到最珍贵的礼物还高兴。

我在这个小山村住了十多年时间，那时木房子一统村庄，泥巴路难倒村民出行，自行车招摇过市，黑白电视大显神威。

我的每个生日，比平时吃的就多了两个鸡蛋，不知生日蛋糕为何物。贫苦的岁月，简单的需求，收到两个鸡蛋的生日礼物，我也是充满了快乐。

离开家乡的我，辗转于城市各地，追求那遥不可及的梦想，受过伤，流过泪，学会了很多人生教义，以为自己成熟了，殊不知在机会再次来临后又碰得鼻青脸肿。

改变是有的，但这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改变，每个生日不再满足于加二个鸡蛋，要买生日蛋糕在许愿后吹灭闪闪发光的蜡烛。

亲朋好友过生日，第一想法就是送一个蛋糕。吃蛋糕成了我对生日理解的一种必不可少的仪式。

我对父亲的这个生日也不例外，从上班小镇的蛋糕店预订一个蛋糕，带回家，就像河流带着漂浮物一样不管不顾。

我经常在这个蛋糕店订购蛋糕，同样重量的手工蛋糕价格比县城便宜一半，味道也不差。我和店主一回生，二回熟，谈交易也是认识对方最好途径，多少生意场上合作的人成了至交。店主爽快答应了我少放牛奶多放水果的蛋糕做法要求。

其实，我不是特别喜欢吃蛋糕，那外面附着的一层厚厚的白白的牛奶，吃起来很油腻，滑到食管里感觉很不爽。但是，这白白的牛奶也有妙用：很多人用它相互涂抹嘴脸，把生日庆祝的喜庆氛围推向嬉闹的新高潮。

我偶尔会率先垂范，用手挖一些牛奶白，涂在周围人的脸上、鼻子上，把喜庆的大幕拉开……生日蛋糕一般是晚饭后吃。

我中午赶回家，得耐心等待至晚上，在烛光中，教父亲许愿吹蜡烛，让他过一个有蛋糕吃的特别生日，我和他都会为这件特别有意义的事，铭记在心。

我吃过中餐，暂时沿着河道散步，很巧遇到儿时玩伴石头，聊了一会天。

中午的村庄没有炊烟和飞燕，燕子是南迁而去，炊烟是因为什么而逝呢？时代发展了，柴火差不多绝迹，为何乡音能像村头的古树一样永立村民的心头。梳理历史的脉络，根的文化永远不会紊乱和遗忘。

我哥走过来，喊我和石头去金石桥玩。父亲正好路过，我叫上父亲同往。

我身为父亲的儿子，主动带他一起去玩的次数罕见，在我受过西方影响的意识中，父与子没有共同话题和爱好，说不到一块玩不到一起，父亲穿着有点脏旧的衣服，出了门来到城市就浑身不舒服，我穿着年年置换过的衣服，回了家住在老屋里就感觉特别不方便。各人要在各自的世界里习惯属于自己的安好。哪怕我和父亲关在一个笼子里，也不会为了灵魂深处的交流做改变和尝试。

一行人在车上说说笑笑，很快到了金石桥，父亲和途中上车的堂叔聊得最多，他俩都经历过煤油灯下吃糠巴的生活，对贫困有切身体会，拥有共同的回忆，灵魂更容易碰撞出交流的火花。

走进美容理发店的父亲很不习惯，拒绝了哥要他理发的意思。

父亲呆在美容理发店，是觉得浑身不舒服，这里的灯光、氛围、着装、服务，远远没有在露天大爷手里理发那般自在无束。

父亲那一辈的生活贴切朴素无华，不追求享受和快活。一餐饭有一杯米酒喝，一个觉有一张床侍，生活便足矣。

我们这一辈，多多少少在追求享受的刺激，发钱买情买笑买浮华，说到底就是手头宽裕的钱熏染心变成了欲望的魔鬼。若是为钱犯愁的日子，惦记儿女的学费、下一餐的米饭来处的心，哪有闲情逸致图享受。倒是藏了几个钱的口袋，像磁铁吸引着脑海里想着怎样发钱，虚伪的找借口，美其名曰：追求不一样的生活质量。

我陪父亲在街上走一走，虽然金石桥离老家只有十多公里，但是父亲没有特别的事，一年甚至几年都来不了一趟金石桥。世界那么大，父亲的心很小，小得只有故乡，不愿为粗茶淡饭的农耕岁月而改变这份精神上的固守。

金石桥在父亲眼里的变化肯定是翻天覆地的，他没有过多惊喜流露，平静的随着我在菜市场转。就像我哥开了好车回来，他没有得意忘形一样，荣华和衰落，在他眼里不过是云烟而已，淡泊名利，是贫困的时代教会他的情操。

在这大街上，我带着父亲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如果我一个人玩，就会随心所欲的吃喝，父亲像一座山让我仰望，我记着他的教诲和引领，在他面前顾及他的感受，不能丢下他，却找不到他得到快乐的途径，他要的是什么呢？

我多么希望父亲在我面前，能像天上的云彩一样自由自在的流淌，没有思想隔阂带来的情感不适，也能像我们一样吃吃喝喝，在美容理发店理发洗脸。

我们玩我们的，父亲一个人走在热闹的大街，像一个被春天遗落的黑洞，我于心不忍，偏偏又寻不到治疗隔阂的良药。

父亲很快就走累了，我叫他在车里休息一下。我还是走进理发店，和店主开始聊江湖，把父亲晾在了一边。

玩了二个小时，一行人坐车折返，夕阳西下，入秋的风带着凉意，把车和人都摸了个遍。我还摸到了良心，这一趟父亲得到了快乐吗？

别以为，我们给父辈们买了好烟好酒、好衣好菜，带他们去了风景名胜区玩了一趟，就觉得自己孝敬了父母给了他们快乐的生活。他们真正想要的，你给过他们讲的机会，认真听过他们的唠叨吗？

吃过晚饭，大家坐在桌前，开始拉家常。

他们说了很多，都是围绕长沙工地上一些人和事展开，圈子生活就是人的一生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和圈子里的人来往交际，吃饭喝酒，打牌玩耍……把空余时间塞得满满。而这个圈子，有没有把父母亲安排进去。有过关心他们现在的生活的交谈吗？

他们聊一个跳楼的人，也不愿聊这个村庄越来越多的孤独老人。

一个30来岁的年轻人，上有老下有小，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在如此美好时代，选择轻生这条路。

他走上轻生这条路的原因，是因为六合彩开单吃单中输惨欠了一屁股债。

当债主找上门，无路可走的他，穷途末路的他，逼不得已选择了跳楼放弃了生命。

无钱真的会作贱自己，让精神躯体沦为钱的奴隶：为了那碎银几两，放弃了尊严和操守。但凡有那么一点希望，人还是会奋起一搏的。如果连最后一点希望破灭，那么人活着就没了动力和支撑。

他的债难道还不清了吗？不，他只有30来岁，在工地上干着活挣钱，一年还不清，十年总能还清了吧。为何他没看到这点希望，还是被逼债的那点绝望遮盖了那些本来存在着的希望。

冲动有多大，绝望就有多可怕。

他这个轻生的念头，可能就在他站在工地上面对找上门的催债阎王那一刻猛然产生，而这个点的以前甚至未来，他都没想过死，还是觉得无论如何艰难，也要撑下去，活着就是希望。

死是他债务压力一时冲动释放的恶果爆炸。他在那一刻，债务像雪崩一样破坏了他的希望建构。他认为只有死，才能摆脱这债务的噩梦侵扰。

死是容易的事，只需一个活不下去的理由，而这个理由仅仅活几秒就能输送完成死的勇气。一念之差终身悔恨。

假如这个后生在赚了钱的时候，懂得理财和收藏，在六合彩面前能理性的控制自己的手脚，在子女和父母面前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思过改新……就不会出现他在工地上纵身一跳的悲剧。

在只有一次的生命面前，没有如果，只有血的教训和惨痛的代价，悲剧发生了就无法改写和重来，预防悲剧发生，需要的是成熟的心智和很强的抗击打能力，要求我们平时的时候懂得修心养性。学会做人，性情平和，韧柔有余的处理人情世故。学会感恩，不要自私的以为生命只是你自己的，父母给了你生命，你应该报答完这份生养之恩，还不是在生活不堪重负下结束自己。

人生是一门学问，一直是在未毕业中逃学出来闯荡，必然会遭受生活的折磨和打击，只有把这些磨难当成成熟的台阶，才能站到高处享受更美的风景。死是直接出局，生是充满希望。这是人生入门第一堂课，我们要时刻牢记，绝望不过是一瞬间的冲动，不要让这一瞬间毁掉了余生的无数可能。

张家锋，湖南隆回人，魏源故里，心怀感恩，沐浴文学光辉，平凡中不失善良。文学一直伴我前行，在《望云峰》《诗刊》《榕树下》等杂志网络上发表过文章，不辍耕耘，守得云开见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