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是一湖烟柳春
疫后踏青,最妙的去处还是石城的莫愁湖。那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和着浩淼的湖波,漾起撩人的雅趣和诗意。
莫愁湖的柳,不过是寻常的蒲柳,但她却很灵异,季节的萌动,最先感知,第一个报春。料峭春寒里,当别的树木还迟迟没有醒来,她已经抽绿吐芽,千姿百态的倩影,醉了春风,勾人心魂。
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在我看来,石城最美的春光,莫过于莫愁湖的如烟柳色。这诗一般的柳,根下藏着源源供绿的翡翠,树干印着密码紧排的电文,枝条挂着疏落记事的结绳。春水盈盈,新柳依依,绿瘦青浅,氤氲缭绕,悠悠然,巧巧兮。柳条根根,鹅黄点点,远看似烟,近看却无,淡淡然,浅浅兮。烟云朵朵,薄翼片片,袅袅娜娜,若有似无,飘飘然,妙妙兮。
色浅微含露,丝轻未惹尘,这春柳,或是心头那份润如酥的眷恋。柳色,那么浅、那么淡,像云像雾又像烟。漫步柳岸,仿佛置身仙境,自己也会化成一缕淡淡的春烟;柳条,那么纤、那么柔,如绸如绫又如纱。徜徉其中,踩着草色初新的土地,浸润在这难得舒缓的静谧之中,思绪平展得没有一丝褶皱;柳丝,那么垂、那么顺,似流似瀑又似少女披散的青丝。眼晴沿着长长的丝线滑下,便顺了心事,畅了情怀。
风来了,柳摇曳着轻盈的身姿,垂丝伸入水中,抚摸安静的水,撩得湖心痒痒的,阵阵涟漪便四散晕开。有时,她巧妙地逮着水云,手法比诗人还高妙。或许,柳和风是相亲相爱的情人,柳美了风,风柔了柳,搅得一湖水也荡起春心。他们或缠绵缱绻,或柔肠百转,或窃窃私语,或衣袂翩跹。风摆柳丝,含烟吐翠,起舞弄清影,情意两绵绵。没有风,就显不出柳的妩媚与韵味,没有柳,就失去了风的潇洒与飘逸,而湖水是一面镜子,见证了柳和风的你侬我侬,风情万种。
素心对柳,静赏其美,不禁让人有几分叹春的感怀;目睹空潇的烟柳,心头也会泛起几许飘渺的轻愁。正因此,古人将春柳人格化,以折柳寄托离别之情。“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诗经》的描述让人动容,频生情愫。“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王昌龄的《闺怨》,道尽了杨柳年年青,不见离人归的愁绪。还有痴情善感的宝哥哥,一首《红豆曲》,便有“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现今社会,或许再也无人折柳相送,那一份轻愁,那一份相思,又何所以寄?
柳烟升腾处,有几只纸鸢在飘飞,悠闲而淡然。“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清代诗人高鼎的这首《村居》,用一颗童心,描绘了一幅充满生活气息的乡村画面,读来如临其境,亲切感人。如今这纯朴而动人的景象,在石城的莫愁湖上演,幽道、春水、长榭、绿柳、凉亭、彩鸢,组成了一幅绝妙的游春图,让一湖烟柳又平添了些许动感。醉柳笼岸、烟雨濛濛的天空,一只只纸鸢,放飞的不仅仅是战疫后的欢娱,还有绚烂的梦想。
春天的莫愁湖,就是柳的世界。这淡淡的烟柳,是风笔描的一幅画,是水花吟的一首诗,更是远古飘来的一支歌……

素描秋色
秋风,简直是一支魔笔,只几下便涂描出一个五彩的秋天。
写意的黄色满山遍野,那是秋的成熟在绽放。一望无际的稻田像铺了一地的金子,一个个稻穗涨得要破裂似的,阵风吹来,掀起金色的波浪。黄澄澄的橙和橘压弯了枝头,毫不掩饰地用甜蜜挑逗世界。玉米特意换了一件金色的新衣,咧开嘴笑,露出满口金黄的牙齿。黄了的叶,挂在树上,象一朵朵黄色的小花;飘飞空中,象一只只黄色的蝴蝶;落在小河,象一条条金色的小船。
激情的红,在山野、在田畴、在庭院、在天边恣意着,张扬着。漫山的秋枫,红得似海洋,片片枫叶,就如美丽的姑娘穿着华丽的衣裳,光彩照人;一束束高粱,就是一把把火炬,在秋风中把丰收的喜悦摇曳;枣树上结满了一颗颗亮晶晶、红嘟嘟的小枣,咬一口是那么的甜,那么的脆;涂了口红的西红柿、涨红了脸的大苹果、挂着灯笼的红石榴,拚命撩开绿叶往外瞧,在枝头炫耀着丰满和靓颜;夕阳也象个醉汉躺在西山,留下一片红霞,好像仙女的衣裳从天上掉到凡间。
天是蔚蓝的,透着几分深幽,几分高远,几分爽洁。被秋风擦拭过的天空,像一块覆盖大地的蓝宝石,非常洁净而美丽。太阳轻轻地从空中走过,把惬意的蓝鲜润到人们的心里。高高的白杨托举天幕,让翠竹尽情地舞蹈高风和亮节。偶而,几片轻柔的云悠然飘动,像小船划过蓝色的海。一群大雁从北边飞来,那奇妙的黑点,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它们说笑着,嬉闹着,快活地向幽蓝深处飞去。
清雅的秋也流淌白色。一簇簇、一丛丛的白菊,铺在山坡上,立在山脚边,远远看去,如繁星,如瀑布,闪着夺目的亮点,一直泻到地上。广袤的棉田,棉桃齐刷刷地咧开嘴,吐出一团团柔软雪白的棉絮,随风一抖一抖的,白云一般在乡村翻滚。还有秋蕙,白里带黄的花,一点点嵌在瘦绿,借着秋风,将清雅的馥香弥漫。最美的还是皎洁的月光,晚云飘过之后,田野上烟消雾散,水一样的清辉,冲洗着柔和的秋夜。
绿色总是不愿离去,坚强地挺在深秋。远山因此而青黛,庭院因此不单调,小溪因此更明净。冬青像一个绿色的大球,在与秋风的纠缠中由翠绿变成了墨绿;玉兰有君子之风,几经秋霜,还是精神抖擞;香樟似乎早就做好准备,梢头有了新绿,让天凉好个秋平添了几分生动;古柏苍松向来严肃,四季都是一种颜色,一种姿态,从来不在乎别人的评说,直把针叶剌向冷秋。虫儿们还在此唱彼应,蝈蝈偶然加上几声伴奏,在断断续续的的小合唱中,硬撑着这秋天的丛绿。
还有紫葡萄,还有花蝴蝶,还有一串红......在这缤纷的秋,乘一张竹排,揣一方古砚,携一支画笔,怀着心中的那份美丽,让我们背起行囊,游走于山水之间......

岚光览云
“西宝坛光”乃荆城八大胜景之一,而岚光览云更是景中之景。每一天,那妙境总在心底召唤,仿佛山之巅、林之深处的古阁是我的故友。而那飘在阁顶上空的云,尽管每一次都不相同,但都是一种美的定格,在我心里,从来不曾是过客,以致常览常新。
沿着石阶拾级而上,听龙泉潺潺、枫叶沙沙,看湖光映草堂、清泉石上流,置身云深不知处的意境,默念陆夫子千年不朽的理学,一颗心被一朵朵云牵引着,便无暇顾及左红右翠,直抵山顶。
一个人静坐于岚光阁顶层,泡一杯客店云雾茶,透过青花瓷碗氤氲的香雾,只见飘飘渺渺的云在天空悠闲游动,顿感自己像在神话里遨游,心便随着那云慢慢地变成一缕缕青烟、一团团棉花、一片片薄纱,直上苍穹。真是“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天空有如一个巨大的秀场,让云尽情地表演。云,有时是山:或静卧天际,连绵起伏,层峦叠嶂;或挺拔当空,奇峰异岭,巍峨险峻;或飘渺空中,仙山琼阁,玄妙莫测。云,有时是海:大海里,流云似涛,汹涌澎湃;竹海里,云竹摇翠,风影婆娑;林海里,树木苍茫,生机无限。云,有时是人:一会儿如曼妙的舞女,在长空舒袖放歌;一会儿如悠闲的牧童,坐在牛背横笛吹箫;一会儿如欢快的小伙伴,跳着绳、转着呼拉圈。云,有时是兽:忽而像猛虎,在广袤的非洲大陆,风驰电掣;忽而像骏马,在辽阔的大草原,奔腾呼啸……
变幻的还有云色,白云、红云、乌云……每一种都极富个性。优雅的白云最透心,蓝蓝的天上白云飘,演绎着一种诗化的生态。或奔走,或驻足,有意无意间装饰了蓝天。而此时,除了纯净和安祥,简直再也找不到适合的词语来形容。人在云下,心情也显得开阔起来。瑰丽的彩云最动感。清晨,太阳刚刚跳出东宝山,朝霞照映下的云鲜艳透亮,一会儿像红苹果,一会儿如紫葡萄,一会儿仿佛黄金叶,无比炫目。夕阳下的云,更是风情万种,当太阳渐渐坠入漳河,云便色彩缤纷,或紫色微染,或红如烈火,或橙如枫叶,令人陶醉。那映在湖面上的云似乎还荡漾着湖面,挑逗着鱼群,就像在教鱼儿跳舞欢跃。
凭栏远朓,似乎四季的云在眼前幻化。春天的云浪漫而有诗意,云,环山绕林,催开了那满山白的兰、红的桃、粉的樱,俏皮地携着花香在山间、在林中、在城里转悠,把春天的问候送到每个角落。夏天的云奔放而狂躁,带着狂风、带着闪电、带着雷霆,洒下一阵阵暴雨,不断刷新荆城的空气指数,也潜入人们宜居的梦想。秋天的云温柔而宁静,天空深蓝如海,纤尘不染。美丽的云朵,如轻纱般漂浮。被秋滤过的空气,吸一口,就感到惬意。冬天的云阴沉而清寒,天空笼罩在低垂的云中,雪花飘飘,北风呼呼,大地一片白茫茫好干净,只有数枝红梅在山上绽放,给这西宝的孤阁平添了一些生趣。
揽一朵白云在怀,亲切地与之对话,渐渐地有了些许浅悟。云,生于水再化为水,千古一律循环着柔情,人世也是这个柔情循环的过程。云如缘,缘在则云聚,缘尽则云散。云聚云散情生情结,没有千古不变的规则。坐看云聚云散,静静享受平淡,同样是一种生活的态度。云虽善变,但有时也显得宁静含蓄。云卷云舒固然是奇景,舒卷中透着曼妙,透着灵性,但闲云悠处,也是一种境界,素简淳厚,轻浅自在。
或许人人心中都有一片云,这片云映着自己的春夏秋冬,写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要么是干霄凌云的豪迈,要么是义薄云天的情怀;要么是飘若游云的闲适,要么是彩云追月的浪漫。而我只是一介清平寒士,幽居一阁,览云又揽云,只为寻一处清净,造一种心境。偶尔,也试着用一双拙眼透过云层看世事,参事理,人自在,心也自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