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匠和他的疯婆姨
作者 | 清涧叶子

“拐拐鞋匠”心地善良,很多孤残老人光棍汉找他钉鞋,修补衣服都分文不收,他不是经济宽余不需要那几块钱,是他不忍心收取。
他不仅会修鞋钉鞋,还会裁缝手艺。他干活耐心细致,无论修鞋还是修剪衣裤,都是好把式。鞋匠腿不好,一条腿比另一条腿短一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大家都叫他“拐拐鞋匠。”
来找他做活的人络绎不绝,他人品好收费便宜,鞋匠铺是镇子唯一一家生意红火的修鞋铺。周围那些修伞的,裁缝小摊贩都很羡慕鞋匠的生意。
然而,他的运气并不像人们羡慕的那么好, 他的婆姨,那个和他自由恋爱的邻村女子,在生下女儿半年之后祸从天降,他们的大儿子得了不治之症离开了这个世界。儿子的离去带走了全家的欢乐,也带走了那个爱一边干活一边哼歌的鞋匠,取而代之变成了整天埋头钉鞋,做裁缝零活的机器。他的婆姨接受不了儿子离去的现实,不吃不喝哭了好几天。鞋匠有时一整天低头不语,因为他知道,无论哪个方向都不会再看到壮实听话的儿子,也找不到从前那位帮他锁扣眼,熨烫衣服,每顿都来给他送饭时手提罐罐的女人。

后来,那个贤惠的婆姨,那个善良的孩子妈眨眼间疯了,她疯的辨认不出家人和朋友,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连自己的宝贝女儿和男人都认不出来,她连自己男人的名字都记不起来,就叫男人“疙桩,”整天蓬头垢面,头发一包,头上扎个红布条走哪里跳哪里,有时候地下捡烟头吃,有时候光着脚片乱跑像猴子一样蹦跳,惹得邻村赶集路过她家对门的土路时,给她扔土疙瘩的、扔糖的,常常围着一大堆人逗她。
鞋匠不仅承受着失去儿子和婆姨变疯的痛苦,家里的大事小事也都落在他的身上,所有的艰难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白天带着女儿钉鞋接些小裁缝活儿维持光景,晚上收摊回家哄疯婆姨。鞋匠夜晚没事就背着女儿手拿荧光灯,借着夜晚的月光,在山里峁里沟里洼里到处捉蝎子,他想捉蝎子攒钱给疯婆姨看病,攒修新窑洞的梦想。
唯一能让他看到婆姨身影的就是他们的宝贝女儿。这小家伙似乎很懂事,大人干活时,她都悄悄的安静的躺在那个竹箩筐里,手里拿着塑料袋翻过来调过去能玩几小时,只是饿极了时,才像小羊羔一样叫几声。每当这个时候,鞋匠就会从怀怀里取出奶瓶瓶,把带着体温带着最温暖父爱的奶瓶放进小燕儿子一样的口中。邻村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看到这场面,纷纷回家把家里孙子们不穿的衣服和零食,还有奶粉都拿来送给鞋匠。

小家伙吃百家饭穿百家衣一天天长大,酷暑天气他搭起一顶遮阳伞给躺在箩筐的女儿遮阳,热的实在不行他就会把箩筐移到树荫下。寒冬腊月,他怕女儿冷就给箩筐里放个暖水袋,再生一盆碳火放在箩筐旁,他常常解开棉袄扣子把奶瓶在胸口捂热了才给孩子喝。能让鞋匠开心的就是他唯一的女儿,女儿咯咯笑的时候,鞋匠才有笑容。他四十岁左右的脸居然比五十岁还苍老。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鞋匠的小棉袄四岁了,懂事又听话,鞋匠钉鞋时,能帮父亲擦鞋递钉子递小锤锤,干起活来像个大人。来取鞋取衣服的都说:“哟,鞋匠真有福,这孩子是你接班人呀!未来的小鞋匠”
鞋匠听了这话,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想起了贤惠的妻子,想起离去的儿子,他的眼圈红红的
鞋匠回家后疯婆姨笑嘻嘻的告诉他,她把家里攒下的钱都放灶火烧了,一副开心的样子。鞋匠顿觉天昏地暗要晕倒在地,他发疯似的打开柜子一看,包了一层又一层的手帕真的不见了。天哪!那可是他每晚摸着黑高一脚低一脚捉蝎子换来的心血啊!

这个苦难婆姨一生中第一次挨了打,打在婆姨身上却疼在鞋匠的心里,疯婆姨受了惊吓躲到炕楞边不敢动弹。
第二天鞋匠找遍了所有山峁疙瘩都没有找到疯婆姨的身影,从此疯婆姨再也没有出现。

【本文作者】清涧叶子,本名刘桂莲,在报刊和网络媒体发表有诗歌散文作品等,,现居陕西汉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