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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一个周日,西郭先生约了几位文友去近郊游山玩水。置身于青山绿水里,人仿佛就在画中,耳畔不时传来鸟鸣声。鸟鸣声若即若离,时远时近,有时清脆,有时低沉……西郭先生不经意地听着,忽然有所感觉,他意识到这鸟的一声声鸣叫,好像是重复着在唤一个人的名字:陶金——陶金是西郭先生的同乡,一位诗人,前几年靠自学英语成绩出众,被某英语培训机构聘为教师。最近,西郭先生主编的《冒尖文学》公众号连续推出了诗人陶金的一些新诗。其中有两首,是写陶金在某英语培训机构当教师被辞退的事。“又辞退?老陶都六十岁了,应该是退休了!”作家博文看到了这两首诗后,在西郭先生面前喃喃自语。西郭先生知道博文和陶金很熟悉,他心里想,博文应该了解陶金的情况的,理应对陶金表同情才对啊,陶金是他们最亲密的文友,怎么不同情反而还讥笑陶金呢?便不满地说:“陶金是农民,哪有退休金?”博文瞥了西郭先生一眼,也不甘示弱地说:“他是农民,但他也是诗人呀。”“诗人又能怎样?”西郭先生很想和博文争辩一下,因为他知道,陶金二十岁开始写诗,三十岁出版了第一本诗集,几年后加入了省作家协会。四十岁时在一家文学杂志社当编辑,那时在杂志社当编辑很风光。但因为他这个编辑是临时的,加上后来纸刊开始不景气,就被辞退了,那时,陶金只好回乡,后又担任村委会干部。年近六十,身边无儿,村委会换届选举,由于陶金年龄偏大,他落选了。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他一直以来都没有缴纳过社保金。这就意味着,他到了退休年龄,没有退休金可领取。“你是看不起陶金还是看不起写诗的?”博文觉得西郭先生的话带有弦外之音,不满地回了一句。西郭先生听了,明白博文原来也是和自己一样在为陶金鸣不平,便呵呵地笑了起来,说:“诗人就可以领到退休金吗?”“这倒不是。”博文也笑了,认真地说,“就因为他是诗人,年龄大了,才会出问题。你没听说陶金还准备自费出诗集?”西郭先生知道,陶金的第一本诗集,是由市文联出资出版的。陶金出第二本诗集时,希望也能得到公费出版,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所以,第二本诗集,是陶金自筹资金出版的。但西郭先生没想到陶金还要出诗集,而且还自费。他问博文:“你说的是真的?什么时候?”“正在筹备中。你真不知道?”“真不知道。我没听说。”西郭先生疑惑地看着博文,“你怎么知道?”博文拿下自己的眼镜,擦了擦又戴上,说:“他亲自说的。还说‘自己不当老师了,但也不能闲着’。所以,就折腾着要出诗集了。他现在工作没了,又没退休金可领,还非要把他的‘老本’花光才死心。你说,他这是不是胡闹?”西郭先生知道陶金热爱写诗,写诗就好像是他的生命一样,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写诗不能当饭吃啊。现在,陶金写诗几乎没有得到什么稿费,出诗集还要自己花一大笔钱,何必呢!何苦呢!图什么?“你说的如果是真的,这是他出的第三本诗集了。”“不但如此,他还想出第四本呢。”博文继续说,“我劝他,出就出吧,印诗集可以,但可以不要书号,简单地印一些,留个纪念就行,用不了多少钱。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他是说众筹出书吗?”西郭先生立即想到了时下的众筹方式,他认为这样还不错,说道:“这方法可以试试。”“不是!他执意要书号,而且一定要在国家级出版社自费再出两本诗集,他说,这样就能申请加入国家级作家协会了。”“啊!”西郭先生恍然大悟,“这陶老师,为了加入作协,就花费自己的血汗钱出书,值吗?”他与博文商计,为了陶金今后生活过得好一点,避免以后成了穷酸文人,决定劝陶金打消自费出诗集的念头。两人向陶金发出邀请后,才有了这次他们几位文友相聚在一起近郊游。……几个人开始爬山,游兴正浓,西郭先生听到鸟鸣声,又想起与陶金曾达成“一年之约”的事:那是去年的事了,自己邀请陶金担任《冒尖文学》(之前叫《大山文学》)副主编,如今,也将近到期了,不知陶金会不会履行合约呢?应该趁此机会问一问他。西郭先生正想着如何开口对陶金劝说的时候,走在上面的人忽然摔倒,滚落下来,西郭先生吃了一惊,慌忙张开双手接住,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陶金。西郭先生扶陶金起来,忙问他伤着没有?陶金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轻声说:“没事。”说着,自己慢慢站了起来。西郭先生一语双关地对陶金说:“陶老师年龄大了,处处都需要注意,假如这次真摔伤了,以后该怎么办?”陶金没有回答,只有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似乎在说:“自行了断,自行了断。”
宋新强,1991年开始小说创作,1995年加入江门市作家协会。在江门市委宣传部、江门市文联、江门市作家协会、《江门日报》主办的征文大赛中多次获奖。已在报刊及网络平台发表作品100多万字。现为《作家故事》主编。著有长篇小说《百里呼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