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十七岁便独自到通县读师专。他生于1929年。出身贫苦农村的他深知学习的重要性,毕业后就职教师行业。25岁就任学校大兴县四区总校长。他干行爱一行,八十年代初工作需要又调入文化馆,主管农村文化宣传教育。中年后,文化馆改名县宣传站。他一生听党指挥,服从上级调配。一九八三年,县上成立文物所,又调入文物所任所长。白手起家。没有办公楼,父亲一人东跑西奔买建筑材料,找施工队,日夜操劳,为给国家减少经济损失,一次次与商家讨价还价,建成后的文物所,哪个村落如发现文物,五十多岁的父亲总是骑个破二八自行车去查验文物是否,从不坐公交车下乡。年幼的我,父亲在我眼里无所不能,没有什么能难倒他。自己组装收音机,修电路电灯,做菜做衣服,盖平房更是一把好手,就像专业施工队一样。他很会精打细算,为了省钱和别人砍价也有一套,砖瓦水泥材料在他手中都节省不少钱,文物所小楼就是例子。
父亲老年离休后,离休不离职,为扶持年青人,又在单位做顾问,年近七十岁才离开工作一辈子的单位。告老还乡的父亲回到一刻也不停闲,总是修这弄那,从不请人弄。观音寺街道的秧歌队,是他发挥余热最好的地方。在那,他任指挥和导演,曾不辞辛苦地教初学学员舞怎样跳,扇怎样挥,大大丰富了群众的文化生活。
父亲一生对亲朋好友总是笑脸相迎,宽厚待人,而对女儿们却很严厉。八九十年代,县里每到大年初六都组织高跷会,小车会。那时是父亲最忙的时候。每逢高跷会时,我家来亲友很多,父亲总是提前将肉菜备好藏起来,待客用,而女儿们只能望肉兴叹,不敢动分亳。父亲不许我姐妹及母亲与亲戚们同桌吃饭,因招待客人我和妹妹及母亲更忙,要厨房饭厅来回穿梭给客人上菜上饭。每到年初六,家里都要办一次大宴会,一桌桌地轮换,二三十口亲戚们来镇上看高跷。父亲忙完组织高跷会场和拍照任务,便马不停蹄地奔家忙着帮母亲做菜,只记得父亲做的蒸鱼特好吃。
母亲每逢高跷会时都在厨房忙活,多年都没看过一次高饶。不时地妹妹们也有抱怨,说亲戚们拿礼都是两份,大叔家也有一份,为什么大叔不主动招待亲戚们一次?
每逄问这到这些,父亲总是一脸严肃地说⺀"你爷爷奶奶没了,他们来不奔我奔谁?长兄为父你们不懂?"弄得我和妹妹们哑囗无言。父亲就是这样,亲情为重,他总说吃亏是福,教育我们不要总是横着比,做人要竖着比。(横比意思是兄妹之间不要比,竖比是为家贡献大小要和长辈比)。我的父亲就是这样处处为别人着想的人,从不和自己兄弟争高低,包括爷爷、奶奶、还有一个光棍三爷的养老,都是我家承担。
儿时我心中的父亲多才多艺,小动物在他手中一笔画成,琴也弹得很好。那年去我家时看我电子琴弹不好,父亲给我做示范,比我弹得好多了。记得我学龄年前父亲用手指给我变魔术,纸条明明沾在中指,父亲忽然手一扬,说"走″,纸条却跑到食指上,直至现在我也弄不清怎么回事。但有件遗憾终生的事始终让我不能释怀。
那是一九五八年,北京修建密云水库,父亲也去支援,一去两三年。那时的我正值牙牙学语时期,父亲长期离家,错过了最好和我相处时光。为了工作,远离他乡和妻子儿女,因此,很小的我从不认父亲,见他就哭,很生疏。就因这个缘故,我一生从没学会叫过"爸爸",只在他离世当天才第一次喊出爸爸,但他再也听不到了………
我内疚,悔恨。为什么在他在世时不能喊声爸,圆他做父亲的感觉呢?
儿时我多次练骑车摔过几次,胆小,没学成,只在我参加工作后父亲一遍遍把手教我学。他说⺀“朝前看,直起身,胆大点儿″。我个子矮,买个二零小车在院里学绕来绕去。学会后我骑车上路父亲怕我不会躲车,还经常陪我车后跟随多次才放心。
参加工作后的我在公交公司售票,那是远途客运。我虽生长在农村,但也没下过乡,实习一周后便要独自售票,那时真是手忙脚乱,分不清哪站是哪站,好像各个村落都一样。这时父亲帮我很大忙,亲手给我绘制个路线方向图贴墙上。因他一生经常下乡,对农村地理环境非常了解,对我说要记住某站的特殊标注物,房子或路口各有什么特点。有了这些,无疑是对我工作的莫大帮助。仅用两周,便赶上春运,那时真是忙得手脚并用。
老姑在家上小学读书时,班主任问谁还没交学费的举手,老姑也在内。事后同学们说⺀还不让你大哥直接给你交了?″那时父亲任这学校校长,但他们殊不知父亲是个大孝子,在家兄弟排老大,养家重任不得不把工资全部上交奶奶,学费也当然再向奶奶去要。
父亲对我期望很大,总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对我们不打也不骂,但从他的眼神里总散发着一种严父特有的威严,我从不敢和父亲顶撞。因我是大女儿,下面有两个小妹,父亲总把我当男孩对待。常说⺀"大小伙子了,干点儿活儿还累呀!″每听到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时的我吃过很多苦,过年买不起新衣,看到邻家女孩头上戴朵红绒花,羡慕地不得了。经常要帮家里煮猪食,挖垫脚,烧炕,担水。生产队分粮分柴要和母亲一点点往家运。虽这些苦难早已过去,但却深深埋在心里。现在想起这点苦难要和家的顶梁柱父亲相比又算得了什么!他心中的苦处又会向谁诉说?
父亲离世已近二十年了,但忆起和父亲一路走过的风风雨雨,仍然想念他。愿父亲地下九泉安好,女儿永远不会辜负您的希望。
上幅照片是父亲一九八零年农历正月十五在人民大会堂摄影界茶活会上,回头笑的是我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