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迪利的伞

远洋 译

如果你在爱情上绞尽脑汁，

就试着再恋爱一次——

比方说，与英国女王。

为什么不呢！

她的肖像印在那个古老王国的

每张邮票上。

但假如你要请求她

在海德公园约会，

可以打赌

你会空等一场。

如果你还有一点头脑，

就会明智地对自己说：

哎呀，我当然知道：

今天海德公园下雨了。

我儿子在英国时，

在伦敦皮卡迪利大街

给我买了一把精致的雨伞。

无论何时需要，

在我头上就有了

自己的一小片天空，

或许是黑色的，

但在它绷紧的铁丝辐条中，

可能流动着上帝的仁慈

像一股电流。

即使不下雨，我也会撑开伞，

像天篷一样

遮住口袋中携带的

那本莎士比亚商籁体诗。

但有时，我甚至害怕

宇宙闪闪发光的花束。

远超其美，

其无限威胁着我们，

酷似

死亡的沉睡。

它还以千万颗星星的

空虚和寒冷来威胁我们，

在夜晚以点点微光

迷惑我们。

那颗我们称之为维纳斯的星，

异常恐怖。

它的岩浆仍在沸腾，

山脉像巨浪

不断上升，

燃烧的硫磺洒落。

我们常常问地狱在哪里。

就在那里！

但一把脆弱的雨伞

岂能对抗宇宙？

而且，我甚至都不带它。

我受够了

紧贴着地面行走，

仿佛紧贴着

粗糙树皮的

一只白天的夜蛾。

我一生都在寻找

人间曾有的天堂，

却只在女人的唇上，

在她们因爱而温暖的

肌肤曲线里，

发现它的踪迹。

我一生都渴望

自由，

最终我发现

这道通往自由的门，

是死亡。

如今，我老了，

某个女人迷人的脸

有时会在我的睫毛间飘动，

她的微笑依旧让我热血沸腾。

羞怯地，我转过头，

又想起英国女王，

那个古老王国的每张邮票上

都有她的头像。

上帝保佑女王！

哦，是的，我很清楚：

今天海德公园在下雨。

2015.10.25译

注：Deštník z Picadilly (An Umbrella from Piccadilly）, 1979出版。

雅罗斯拉夫·塞弗尔特（1901-1986）当代捷克最重要的诗人。２０年代捷克前卫艺术的领军人物。毕生从事诗歌创作和新闻出版工作，总共出版了３９部诗集及多部文集，翻译过法国诗人阿波利奈尔的作品。1968年当选为捷克斯洛伐克作家协会主席。1969—1970年任捷克作家协会主席。1984年，因“他的诗赋有新鲜感、性感和丰富的创造性，表现了人的不屈不挠精神和多才多艺的解放形象”而获诺贝尔文学奖。

主要作品：诗集有《泪城》（1921），《全是爱》（1923），《夜莺唱得很难听》（1926），《信鸽》（1929），《裙兜里的苹果》（1933），《维纳斯的手 》（1936），《关灯》（1936），《石桥》（1944），《穷画家到世间》（1949），《妈妈》（1954），《男孩与星星》（1956），《十四行诗花环》（1956），《岛上音乐会》（1965），《铸钟》（1967），《哈雷彗星》（1967），《皮卡迪利的伞》（1979），《瘟疫纪念柱》（1981），《身为诗人》（1983）；文集有《伊甸园上空的星星》（1929），《手与火焰》（1943），《世界美如斯》（1983）。曾获奖项和荣誉：捷克斯洛伐克“人民艺术家”的称号（1967），诺贝尔文学奖（1984）等。

以上诗歌依据英文版《雅罗斯拉夫•塞弗尔特诗选》（猫鹊出版社，1998年出版，英译者埃瓦德•欧瑟斯）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