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     婆     娘(小小说)

                           段广亭/甘肃

     乡下人不但说话土里土气，就连给别人起绰号，也是丁丁卯卯实实在在的。不是吗？给刘家咀的刘栓就起了个“柔婆娘"。刘栓虽然是个男子汉，言行举止婆娘味十足了，这绰号也正叫在相上了。

       在乡下，谁家的男人要被别人说成是“柔婆娘"，那他一辈子就该倒霉，被人看不起。刘栓这个“柔婆娘"的绰号一扬出去，他老婆气大得没处放炮，骂他说:“撒泡尿照照，把你叫婆娘你不是婆娘，是个男人你不像男人，看你那德性，连我都不如！"

      老婆这一骂，刘栓气得很呀！他心里想:说我不如婆娘，我哪一样不行？耕地耱地，提耧下籽，碾场扬场，出力拉粪，但凡男人能做的活，我哪一样不行？全通哩！坏就坏在我从小父母去世，自己学会了做饭，学会了做针线，跟别人吵架柔柔不断，死磨硬缠。去年端午节，家家吃粽子，人人戴香包，踏青踩露，讨吉利。一大早，他也出门去“打露水"，碰到远房妹妹刘丽丽也出来“打露水"，“柔婆娘"赶到跟前，嘻嘻一笑，说:“妹子呀，心急睡不住，出来张望啥？"一句玩话，惹得刘丽丽的心气，开口就骂:“柔婆娘，你撒泡尿照照，你是个啥东西，跑到别人跟前胡缠哩！"刘栓一听，心里腾地升起了火，“我不就和你讲句耍笑话吗，你凭啥就骂人？"他也“叭"地跳起老高，尖声道:

     “你……你个臊女子，凭啥骂人？凭啥血口喷人？凭啥欺负人？凭啥……凭啥？臊女子，你没大没小，你……"

     刘丽丽本来只想戏耍“柔婆娘"，没想到他真的婆娘似地胡叫胡骂，满嘴冒白沫，心里暗自一笑，嘴里冷冷地说:“柔婆娘，你不得好死！"

     这事今日想起来，刘栓自己也觉得好笑。

     老婆有时劝他心胸放宽些，与人不要啥事都斤斤计较，拿出点男子汉的气魄来。他却说:“山水易改，脾性难改！"

     今年六月的一天，村里修学校的灶房，早晨天下了雨，待到饭后开工，一间房上的山墙土坯太软承受不住大梁，一声响，墙塌了！这时候，房内还有三四个送泥送瓦的没出来，“柔婆娘"眼看他们要被掉下的大梁压住，“当"的扔掉自己手里的铁锨，大喊一声:“他妈的，快出来！"他闪电般冲了上去，铁塔似地立着顶住大梁，人们惊恐着冲出来了。刘栓只觉眼前金星乱冒，满头流汗，身子向下缩着，嘴里白沫又冒了出来，艰难地说:“他妈的，这梁……重……"！

      大梁无情地横在他的身上……在工地的人，望着“柔婆娘"铅灰的脸和嘴里吐出的血，个个都低下了头，流出了泪！

     突然，刘丽丽“哇"地一声哭了，扑向“柔婆娘"，哭喊道:“栓子哥，你不柔，你不坏，你心太好呀！"

[图片选自网络]

(此稿系1990年2月9日发表在《甘肃农民报》春雨副刊的处女作)

段广亭，甘肃省镇原县人，曾任乡村干部，后在杂志社为记者，记者站任职多年，先后在中央和省市级报刊发表各类文章近万篇，文章朴实无华，接近地气，很受读者品味。都市头条《采菊东篱文学社》编辑，《九天文学》杂志编委，《定远文学》编委，《祁连文学》特约作家，热心参与社会公益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