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妈妈的醋意
文/田德普
我对母亲的称呼——妈,妈如今健在,今年88岁了。
我与妈在这个世界上已经重叠经历了65个春秋,我结婚后妈就不再叫我乳名。年幼时妈要忙农活,我要忙功课,大多相聚在早去晚归或饭桌,年轻时我要忙工作,妈要缝补浆洗,里里外外全是活,母子聚少离多,退休后,妈在家怡养天年,我在外地带孙女上学,相隔千里,只能在两老过生日或重大节日才能相聚。久别重逢如上宾,我是爸妈的长子,称不上是掌上明珠,但在他们心中也还凑合,疼爱有加。几十年来,我就一直被像客人一般对待和宠爱着,在父母家、兄弟姐妹家、侄男侄女家一副山大王的做派胡吃海喝,迎来送往。

妈在五年前佩戴上了老花眼镜,也只是做做样子,外出时戴上粉饰容颜而已,妈的视力不差,双眼总是炯炯有神,既有慈善的温柔,但又不失一种严肃的威严,我小时候不怕她手里抽人的鞭子,却害怕她直刺骨髓的眼神。没有测试过妈的视力究竟有多少度,但我见过妈现在不仅能穿针走线,还能为父亲扎手后用针把刺挑出来的样子。妈的听力不错,一大群儿孙围拢在一起,说什么她都分辩得清清楚楚,连儿媳妇妯娌间的悄悄话也莫想瞒过她的耳朵。妈的牙很好,一嘴被土烟熏了近七十年黄白相间的牙齿特别耐用,至今没有一颗破损掉落或遭牙虫侵袭,苹果冬枣梨等硬性水果嚼起来津津有味,无事时还可啃一两个糖粘苞谷砣。

爸妈结为桃李近七十年了,父母俩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相互关照,目前尚能生活自理。爸以购菜做饭为主,闲时与几个年龄相近的老人打纸牌,图个自得其乐。母亲以洗衣,刷碗盘,做卫生为主,其它时间就是看电视,寂寞时要么倚靠窗沿四处张望,要么就去水厂的坝子上晒晒太阳散散步,与另外几个老婆婆分享家长里短,少不了几个儿媳、姑娘、女婿、一群孙男孙女、重孙子(女)就成了她炫耀家事的资本,激情燃烧的刹那,她眉飞色舞的聊侃,引得众老人时而相视一笑,时而赞不绝口,羡慕不已,妈此时的成就感不言而喻。
去年因疫情原因,妈很少下楼户外活动,长时间与外界缺少接触,久而久之,妈的身体发福体重增加了不少,一改过去逢人就淘淘不绝,口惹悬河的状态,语言少了,行动迟缓多了,偶尔,我看着妈从二楼窗台独自探头看江边风景,船帆没有减速放缓,而妈的眼神却总是欲速则不达,目讷的、呆呆的,我心中突增几份忧伤,妈年岁真的大了。
每年四月是人们踏青或祭祀的季节,我趁爸妈健在,个人也还有自驾远行的能力,从孝感回老家巴东与爸妈生活了一个月。某日晨,我敲门进入爸妈房,只见桌上饭菜热气腾腾,而两张饱经风霜的脸却各自面向东西,平日里奉烟上茶的热情没有了,我进入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之中。
“这也不让去,那也去不得,饭也没做好,菜也不好吃,你到底想我怎么做才是?” 老爸终于先发制人。
“你莫冤枉我,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出去玩了,我现在不能上灶做饭,你做啥我就吃啥,你在外面工作跑了一辈子,我就没说过,这下雨天在外东摇西荡,要是摔伤了,有个三长两短,伤疼是你自己,连累的是后人,我这到底错在哪里?”老妈的数落不无道理。

当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新的争辩开始了。还是爸接过妈的话茬说“这两天李老头家的婆婆感冒了,没人照顾,李老头把我们经常在一起打牌的伙计叫到他家里打,这样既不被风吹雨淋,还有茶水小吃,这有什么不好?”爸爸以为这下完全可以让妈哑口无言,缴械投降。这时的妈熄灭了烟头,从眼镜缝里挤出话来,“嗯,你说得倒轻巧,那我问你,李老头的婆婆病哒可以邀你去打牌陪她,我一个人在家不寂寞啊,你有时间怎么不能在家里多陪陪我呢!”
哈哈,一场内战的来龙去脉,在爸妈的争辩中终于水落石出。人还是两个老人,家还是那个家,原来是我妈在吃醋。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儿子乎!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道,不用我主持公道。假装糊涂的我静坐在一旁,被他们的争吵激励着,鼓励着,鞭策着,一个年近九旬的老人,还吃醋在有意无意间,这情有多浓,爱有多深。唯有来自相爱的感悟,爸妈是天赐般恩恩爱爱的一对鸳鸯,他们携手并肩,同床共枕,同舟共济,经历过多少风雨苍桑,历经了多少坎坷不平,忍受过多少猜忌委屈,目睹过多少世态炎凉。耳闻爸妈的争吵,看着双方松驰的脸,儿子放心了不少。
我坐在爸妈身旁,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爸妈看不出我有为他们主持公道的意思。还是我妈聪明,一边自顾自往碗里夹菜,还面带微笑地催促爸爸说:“算哒、算哒,快点吃饭,吃饱了你想到哪儿就去哪儿,免得在家里生气。”
作者简介:田德普,男,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叶,中共党员,巴东县政协机关退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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