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兴
“温州最大皮革厂——江南皮革厂倒闭了,王八蛋老板黄鹤,吃喝嫖赌,欠下3.5个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这不是小说,不是故事,也不是控诉,只是一种叫卖的声音。这种声音是从小店或小摊的音箱里发出的,播放的是碟片。在小区旁边的城中村里,常常会听到这样的叫卖声。类似的版本,还有多种。闻之让人不能不感叹民间人士的才艺之绝,同时又不能不对其格调心存疑虑。至于这种叫卖的实际效果如何,不得而知,但是能够吸引耳朵则是确定的。
我小时候长在乡下,家乡人的叫卖是质朴的。“卖菜了——”“换豆腐了——”“钉锅了——”只需说明是干什么的就行。想想也是,那时候是短缺经济,尤其是在偏远的乡村,物质更加匮乏,只要有就行,没有必要说明其好坏。但实际上那时候卖的菜,不仅纯天然无污染,而且味道浓厚纯正。乡村生活十分单调,来一个卖东西的,大人小孩便会前去围观,当然是品评者多,购买者少。后来到了城里,小区旁边常有流动菜贩,叫卖声与家乡略有不同。“新鲜黄瓜来了——”“新鲜洋柿子来了——”除了点明菜名,还不忘加上“新鲜”二字。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城里人生活更加讲究。但其实,小贩喊“新鲜”,未必就真的新鲜。新鲜不新鲜,还得自己仔细辨别。
当然,也有反其道而行之的。我们小区的周边,曾经有一位卖粉丝的老者,他喊起来中气十足:“瞎瞎粉丝来了——”不说货好,却说货“瞎”。其实想想,所谓“瞎瞎粉丝”,只是卖相不好,品质与正品粉丝无异,价钱却要便宜不少。如此一来,“瞎瞎粉丝”反成了品牌。时光荏苒,恐怕有十多年了,再也没有听到过老者的叫卖声。
从听过的相声里得知,过去京城的叫卖声,又有不同。比如经典相声《八大改行》,说到北京卖菜的吆喝好听,十几样菜一口气儿吆喝出来:“香菜、辣蓁椒哇、沟葱、嫩芹菜呀,扁豆、茄子、黄瓜、架冬瓜、买大海茄子、买青萝卜、红萝卜、嫩芽的香椿啊,蒜儿来好韭菜!”不仅清晰准确,而且拖腔带调,有一些艺术品位。说明京城里的人,对生活的要求已经不再局限于疏菜本身。
叫卖的种类五花八门。有卖各种东西的,有剃头磨剪刀的,有收旧家电旧家具的,有清洗油烟机的……卖老鼠药的则不叫卖,只是打竹板。我们小区门口一位卖饸饹中年男子的叫卖有些特色:“正宗蓝田荞麦面饸饹,第一次不吃怪你,第二次不吃怪我。”地道的方言,铿锵有力,给人既留下悬念,又是一种挑战。有一种叫卖者对我印象深刻,那就是修伞的。在我们这个北方城市,前些年修伞的基本上都是南方人。平日见不到他们的身影,一到雨前雨后,他们就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出现在大街小巷。他们用那带着浓重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拖着长腔在喊“修——伞——”似乎用的力气很大,但声音并不响亮。当然如今,这样的修伞者也是越来越少了。
叫卖的一个方面,是要说明卖什么,且东西好。叫卖的另一个方面,就是要说明价格优惠。比如市场菜贩在喊:“黄瓜便宜了,不买两块卖一块了!”“西红柿两块一斤了!”价格,永远是市场竞争的利器。近段常听到一种十元店里的叫卖,觉得有些意思:“买不买没关系,到屋里瞧一瞧,本店所有商品全场卖十块,挑啥买啥都十块,原价五十一百的,现价都十块,十块钱处理,十块钱甩卖……十块钱你买不了吃亏,十块钱你买不了上当……”当然,听多了也会成为一种聒噪。经典相声《卖布头》中,主仆两人相互帮衬,没人买就降价,直到降至不要钱白拿,闹了笑话。所以打价格战,也得有个限度。
如今的叫卖,更多地借助于媒体。比如“喝了XXX,吃饭就是香”,“XX老白干,喝出男人味”等等。除了广播、电视、报纸,还有网络、手机短信、户外广告等等。但是广告也有高下雅俗之分。比如某品牌防脱发洗发水的户外广告,上面画的是一个正在脱衣的美女,台词为“你还要脱多久”。该广告引起公众不满,很快便被有关部门叫停。如今的商家,都深信“酒好也怕巷子深”,在广告宣传上的投入都不小。但是如果只热衷于广告叫卖,而不在产品质量上下功夫,那就是本末倒置。回想一下:央视的历届广告“标王”,还有多少今天依然生意兴隆?
有市场,就有叫卖。时代不同,叫卖的形式、内容会有变化。同一个时代,不同叫卖者的叫卖水平、格调也各不相同。叫卖总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或者总是借助大众传播媒体,因而,叫卖者也应有一种担当,至少不能违背公序良俗,最好顺带向社会传播一点高雅文化,或者传递一点正能量。同时,广告宣传应与产品质量同步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