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岁月(一)
尘 清
童年的记忆
每一个成长的童年,都有或多或少磨灭不去的记忋留在幼小的心底,那些青春萌动的记忆深刻而历久,成为自已漫漫人生路上忘不掉的风景。
而我的童年却很苍白,苍白到几乎没有什么值得回味和咀嚼的事件,一个小小的惊喜,懵懂的爱,一把甜蜜的糖果……什么都没有。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白天和夜晚的饿,就是祈盼能吃饱肚子。吃饱肚子和吃不饱肚子,就是我们童年的最深刻的记忋。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举国饥瑾。在苏北涟水县东北角的那片黄河故道上,那片只长盐蒿不长庄稼的贫瘠土地上,吃饱肚子顺利长大,谈何容易。为了获取少得可怜的生活资源,我们四五岁就学会了挑莱、拾草等一般小孩必会的基本农活,我们还在带着咸腥味的河沟里摸爬滚打,练就了一身好水性,学会了叉魚摸魚的技巧,尤其是潜到深水里去抓魚,是我的绝活,家里因而时常有些魚虾,为我们瘦弱的身体提供了宝贵的蛋白营养。
记得有一年秋天,芦苇花开的时候,邻居二婶生下了第六个女儿。因为营养不好,二婶没有奶。那时因为贫穷,买不起奶粉、麦乳精等替代品喂养小孩。如果二婶一直没有奶,六妹的存活就成了问题,一家人心急如焚。这时,有邻俚出主意说用鲶魚饨汤能下奶,村里的女人们生孩子没有奶都用这个法子,很管用。
话是这样说,但到哪里去弄到鲶魚呢?大人们一愁莫展。突然,我母亲说,我家二子水性好,等他放学后让他下河去抓。长辈们都知道我抓魚的能耐,但秋天的河水都涨到了岸边了,茫茫大水,二子能抓到拯救六妹小生命的鲶魚吗?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的当儿,我背着破书包回来了。母亲把我叫到一边,对我说,乖乖啊,你二婶没有奶,你小六妹生下三天了,全喝的白糖水,快要饿死了,你能不能下河摸几条鲶魚给你二婶下下奶,救救你小六妹。
听了母亲的话,我楞了一下,就跑进屋里,脱光了衣服跑出来。因为穷啊,没有换洗的衣服,所以并不觉着害臊。我让大人们抬了一只大木桶来到村后的河边,将木桶放进河里漂在水上,我就光着屁股推着木桶向河中央游去。大人们就挤在岸边,远远地看着我白白的屁股一浮一沉越游越远。
俗话说,逮魚要识魚性。鲶魚是淡水魚中常见的魚类,它们活动在水底,靠捕捉水底的小魚小虾为食。鯰魚和昂刺魚的生活习性是穴居,它们几条或十几条躲在水底的洞穴里,如果不出去觅食,就是魚网也很难网到它们。鲶魚的洞穴都打在水底有陡坡的地方,洞穴有前后两个出口,便于逃跑。因此,要抓住它们,必须用两只手堵住洞穴的两个出口,伸进去包抄它们,这时你就能听到它们于惊慌中发出的吱吱叫唤声。
村后的这条河是沙质河床,一般没有陡坡可供鲶魚们打洞,鲶魚的洞穴都筑在深水的河底,那里有枯水期人们挖河泥留下来的梯次的陡崖。我知道,鲶魚们就住在那里。
我游到河中央,已听不清大人们在岸上说话的声音,而鲶魚就在我身下四五米深的地方。我深吸一口气,潜了下去,摸到了鲶魚们可能居住的参差的陡陂,双手顺着陡陂滑过去,就摸到了一个滑溜溜的壶状洞口,另一只手赶紧向前探,又摸到了另一只洞口,双手一齐向里围过去,就摸到了一堆滑溜溜的不停扭动的身体,同时也听到了熟悉的吱吱的叫声,我抓紧时间抓住个头较大的一条鯰魚的头,把它拉出洞穴,然后双脚一蹬河床,浮了上来,将第一条鲶魚放进木桶里。
抓鲶鱼一定要抓头,拇指和食指扣住魚的胃部柔软的位置,这样无论它怎么挣扎都逃不掉。躲在洞里的鲶魚,如果感觉出口都被入侵者封锁,它们一般都会呆着不动,而不是试着逃跑。这样,在我水上水下反复穿梭的当儿,那一窝鲶魚就那样混乱不堪地挤在洞穴里,没有跑。
那一次,我成功地抓到了八条鲶魚,因为水太深,大人们怕我出危险,一齐大声喊我上岸,我的气力也差不多了,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推着木桶向岸边游去。 大人们七手八脚地把我和木桶拽上岸,一齐惊叹我的本领。母亲更是心疼地把我搂在怀里,说,乖乖,这下你六妹有救了。看着那些鲶魚在木桶里活蹦乱跳,我仿佛看到幼小的六妹吃到了二婶丰满的乳汁……。
小六妹虽然活过来了,但饥饿仍然伴随着我们咕咕叫唤的肚皮。一天三顿地瓜、地瓜叶、野莱加玉米糊糊,一年难见几回油腥。苍天之下,一群黄肌肌的孩子,每天把一顿饱饭或巴望一个节气作为最大的满足,弱小的个子横竖长不高。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尘清,原名:张建龙。曾任县区检察长,现为中国检察官作协会员,江苏省作协会员,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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