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人转和网络妓女
作者:梦萌
一个月连阴雨,寤得人好像发了霉,所以都不愿失去这个久雨乍晴的时机,都倾巢而出涌到广场来兜风。人比过去多得多,搜尽所有成语和词汇都难以描述。据说,现在爨城搞网络的有十万大军,如果来广场百分之六十,就是六万人。六万人是怎样一个概念呢?粗略估算一下,相当于两三个山区县城的常住人口。
当地政府为吸引这些外地人和确保他们安全,增设了许多灯饰灯艺、石椅石凳、园艺小品、露天舞场等设施,并增加了环卫、警察、城管和治安巡逻人员。这些执法者比内地的和蔼可亲多了。他们像敬重财神爷一样,对这些外乡人温情脉脉,必恭必敬。如果有人突然病了,他们会热情地介绍附近诊所,有的甚至直接送到医院。如果当地人和外乡人发生口角,不用问,首先挨批受罚的是当地人。特别在去广场各路口,车辆川流不息,但只要这些人横穿马路,无论人再多时间再长,也无论怎么逗留怎么磨蹭,司机们都会友好地等待礼让,绝不会发生像内地那样横冲直撞和吵架斗嘴现象。
那些小商小贩也乘虚而入,有卖报的、卖手机的、卖气球的、卖瓜果的、卖藏药的、卖小食品的,还有卖黄碟和避孕套的,等等。他们的嗅觉比警犬还灵敏,所搜集的市场信息绝对准确可靠。在他们眼里,这些外地人是一个庞大的消费群体,关心他们也就是关心自己的钱袋子。这些人当前最缺少什么,最需要什么,他们就贩卖什么,满足他们什么。他们把心思都用在这些人身上,唯恐这些人一时受委屈,唯恐自己一时大意失去这个最好的赚钱机会。讨价还价在这里只是个形式,面对百万富翁们的矜持,他们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大度和慷慨。能让价时不假思索,手一摆,咳一声,生意就敲定了。不忍让价时,便惊愕地瞪着小眼珠,连连恭维献媚:“各位腰粗腿壮,个个都是百万富翁,还在乎掉下个碎钱渣渣嘛!”
大礼堂旁有个露天舞场,刚开始时免费。桂平筠原先就是在这里跳交际舞的。现在情况不同了,主持者给周围拉起绳子,按月收费,每人每月十五元。但外地人不买他的账,先是隔着绳子看热闹,后来就有人在场外跳起来。一人跳,众人和,慢慢地,场外跳舞的人越来越多。多到一定程度,场外就成了真正舞场,而场内却成了陪衬。这种喧宾夺主的把戏,气得舞场主人干瞪眼没办法,只能嘘嘘地生闷气。咳,有什么法子嘛!一天五角钱都不想掏腰包,还充什么百万富翁!咳咳,绳子绳子!绳子只能控制地盘,却控制不了音乐。怎样才能使他们听不到音乐呢?听不到音乐他们不就无法跳舞了嘛!嗨,真要这样,除非把他们的耳朵塞了,除非自己收摊不开这个鸟露天舞场了!
妓女们也看好这个消费群体,一拨一拨地在人群中穿行,一匝一匝地倚着河堤栏杆苦苦期待。她们眼眸飘忽不定,任何一个微小动静都能引起极大兴奋。她们像演古装戏一样,要么手捻折扇,要么手拿雨伞,随着道具的时折时合,立即就洒脱出万种风情。也有不入群的,只身一人,独来独往。这种“跑台子”形式,最适合演二人转,后边跟踪踅摸者不乏其人。但人们注意力大多集中在群体的皮影上,这便有了近旁像绿头苍蝇麇集似的一些嫖客。他们飘忽不定的目光里,这时又多了一番焦灼和渴望。再远一点,便是像乐正之流凑热闹看皮影的人。此等正人君子,或像幼儿院小朋友“排排坐,吃果果”,或像敬老院翁媪“靠南墙,晒暖暖”,全神贯注的神情实在令人感动。他们看皮影,岂不知皮影里的角色也在心无旁骛地看他们哩。
此刻,乐正、郑越和司令俊男三人,就坐在面对河堤一个半圆花坛的平座上。台沿是花岗岩砌筑的,非常光滑干净,距河堤五六米,妓女们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平座里坐着七八个人,一边抽烟,一边闲聊,看起来都很正派。但只要稍一留神,便从他们嘴与眼南辕北辙的矛盾中,就立即发现闲聊是假而看皮影才是真!
此等花拳绣腿,绝非乐正所好。是呀,眼是自己的,想看皮影就看皮影,为什么要虚伪掩饰和装模做样呢?所以他不怕旁人笑话,不但敢直视那些妓女,而且敢指手划脚大声议论,有时还敢乘机和她们搭讪嬉笑几句。而郑越却是个蔫驴踢死人,不说话,不吭声,全部欲火都暗藏在一对贼溜溜的老鼠眼里。这家伙看女人时眼睛贼亮,贼锐,贼胆大。尽管对方嫌他丑,嗤之以鼻,甚至尖声叫骂,但他那像锥子一样尖锐的目光仍不舍不饶,羞得人家只好红着脸逃之夭夭。据乐正观察,凡是女人被郑越看得拂袖而去或逃之夭夭后,一般都要走出十多米、历时二十八秒左右,这家伙才不得不收拢他那“三贼”的目光。郑越的理论和乐正大同小异。他认为,女人就是给人看的,不让人看长得那么漂亮穿得那么时髦干啥?男人长着眼就是看女人的,不让看女人长得那么大那么亮干啥?他妈的,真是少见多怪!
“哎哎,你看,”郑越一手指着一个秃头,一手娴熟地擦把鼻尖的清鼻,轻声抱怨,“看那个拉皮条的,他妈的老在人眼前晃荡!”
乐正看了一眼,嬉笑说:“这地方公开公正,还要什么拉皮条的?那个秃头,肯定是他妈的老油条,既想当嫖客,又舍不得掏腰包。”
“他为啥和妓女一直胡扯蛋?”
“大概和咱一样,咱是给眼杠劲,他是给嘴杠劲呢!”
“你说口淫,这就是口淫?”
“司令大哥你说,这算不算口淫?”
“我不知道。不过,他既然喜欢那样,也算是一种享受吧。”
“那不就和咱一样了?”
“这驴日的净胡说八道!他演皮影,咱看皮影,咋能混为一谈?”
就在他们议论秃头的当口,已有两对儿终于成交。他们钩肩搭背,说说笑笑地通过观众席,然后一对儿过了大桥,另一对儿进了西门。秃头这时也有了作为,领着一位披发女子来到圣诞树下,口齿飞闪着说个不停,到了高兴处还不住向身后吐唾沫,想必那口淫的快乐的确让他津液四溢。但不知为什么,只过一会儿,秃头便甩下披发女子,又朝河堤栏杆走回,一边走一边还得意地哼着小曲:“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个胖娃娃,哎呀我的妈!”
就在这时,郑越两眼突然发亮,只见一位娇嫩美艳的女郎,正阿娜婆娑地向这边走来。他眼睛立即就有了尖锐的程度,透过那不曾粉饰的玉容和性感的曲线,断然判定这绝对是一个纯情女子,是一个出道不久的蹩脚新手。当女子款款经过面前时,他迅即猫下腰,拧转头,像看天上星星似的自下而上地读遍她的全身。姑娘飘然而过的裙袂划落他鼻尖的一滴清鼻。
“二人转,二人转!”女子走出十多米,郑越还傻乎乎地看着叫着。
“明明一个人,咋是二人转?”乐正不解地问。
“一个人转着转着就转成两个人了。要不咋叫二人转?关键是个转字。”
“我还是不相信,那女子如此年轻纯情,也干乃事?”
“不信咱去跟着转,一转就知道了。”
“ 那咱不也成二人转了?”
“咱们只是谝闲传图热闹,又不咥实活。”
“司令大哥,走吧,咱的也转去。”
“你俩转吧,我在这歇一会。”
乐正不管不顾,拉起司令俊男就走。郑越已前头走了,这家伙看女人最积极。他们与那女子拉开一定距离,悠闲的样子谁也难看出他们的龌龊勾当。女子走走停停,时而独伫凝望,时而留连盼顾,显得从容不迫。乐正心里虚了许多,暗骂郑越判断有误,人家原本不是演二人转,也许是等情人抑或找儿子。但郑越坚信不疑,眼珠里就有了毒火。果然不出所料,旁边有两个像他们一样尾随许久的帅哥儿,已朝她走过去。女子仿佛对他俩不感兴趣,背转身,自顾自地悠着。两个帅哥讨个没趣,长发一甩,揶揶揄揄地径自走了。这时立即就有一位中年男子补上缺,两人唧唧咕咕一阵,便沿着花坛朝东走。转过塔形园艺景观,男子突然站定,跺脚惋惜,眼看着她消失在人海里。郑越眼尖腿快,抢先一步,目标才没有丢失。又过一会儿,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快步迎上,只点点头,闪闪眼,两人就心领神会地相伴而去。
他们尾随两人走过喷泉和唱山歌的人群,然后横穿马路,进了西门内一条大街。这条街很长,两旁连着许多小巷。无论大街还是小巷,全是旅馆招待所,广告招牌多得遮住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档次高点的门厅里坐满小姐小妞,有的还挤眉弄眼地向行人嬉笑招手。他们三人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听三哥说广场东边有个红灯区,妓院和妓女多得像满天星。司令俊男这才意识到不妥,怎么会来到红灯区呢?郑越和乐正只顾给眼杠劲,目不转睛地一家家看着门厅里的小姐小妞,早把尾随的目标忘得净光。他们不以此为憾,有眼前这番风景,不啻是一部没完没了的电视连续剧,谁还稀罕在乎那些鸡零狗碎的皮影和二人转呢?
三人转着转着,竟然迷失方向,摸不着回去的路。他们叽咕一会,壮壮胆,索性钻进一条小巷,毫无目的地转来转去。夜色在这里更具有煽动性、蛊惑性和挑逗性。这里都是民房,三四间甚至一两间房子,美其名曰旅社或旅店,有的干脆不要招牌,对于驾轻就熟的常客来说更省去许多麻烦。妓女们三个一堆,四个一匝,就站在门口拉人接客。她们鼓着亮亮的腮帮,伸着长长的脖子,舒展着性感的曲线,仿佛随时都会把人熔化了。比起那些坐在门厅里和演皮影二人转的小姐,她们的姿色就低了一个档次。但她们媚态可鞠,激情犹盛,生意还是蛮红火的。
三个男子刚一出现,她们的目光就立即拼射出摄魂般奇异的光芒。妓女是灰色社会的尤物,是市场经济的畸形儿。她们用肤色点燃灰色社会的航标,用风情演绎市场经济的游戏规则,用心血润滑社会大机器上生锈而不可或缺的小小齿轮。竞争在这里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楚,只意味着自身实力的比拼,任何商业欺诈、恶意竞争和官场尔虞我诈都与之无缘。价位是公开的,无须讨价还价。偶尔也可优惠,决定因素视其供求需要的多寡和小姐心情的好坏。敲定了的说一不二,决不会中途变卦宰客;更不会乘机顺手牵羊,偷窃嫖客的手机或藏匿巧妙的钱包钞票。对嫖客如此,对自己的姐妹也不例外。该你接的客我决不去争去抢,该我接的客她决不会作梗坏事。有时谁出了事故,姐妹们也会挺身而出,当作自己的事一样操劳。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争风吃醋和嫉妒拆台?能包容天下男人,为何就不能包容自己的姐妹呢?
就这样,他们拒绝一个个渴望和诱惑,像酒徒烟鬼似的徜徉于烟花巷。突然旁边有两个小姐向他们发出邀约信号。这时三人眼睛徒然发亮,立即定格在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姐身上。乐正怂恿司令俊男快响应,说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人精,不尝尝实在可惜!司令俊男连连摇头,说他现在的兴趣都在小说里,那里边的爱情故事正纠缠得他死去活来。乐正又让郑越去。郑越战战兢兢地忙摆手,说他有贼心,却没贼胆。又说他媳妇就要来,他还得考虑给她交公粮哩!乐正推让过后,便不再伪装,自告奋勇去单刀赴会。
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姐领着乐正拐个弯,走进一条半截胡同,然后来到一处院子。院里住着好几户人家,都是二层小楼,各自为政,互不干扰。只是东户门前高台上有一间石棉瓦小屋,相比之下显得过于暴露和碍眼。乐正站在门前,正踌躇是进还是退时,小姐已开了门,并随手把他拉进去。屋子很小,只容一床一桌。剩下的空间,整齐地摆放着锅碗瓢盆和其它生活用品。窗帘拉得严严的,十五瓦灯泡发出的光非常暗淡。乐正还在为此暗自叫苦,这时小姐已情意缠绵地依偎在他怀里。
“你这么漂亮,为什么不租间好点房子?”
“房费、水电费、生活费,还有工商和公安的罚款,成本太大了。”
“这种环境人总是不自在。”
“虽然环境差些,但我身子好,床艺也好,保证叫大哥满意。你们搞网络的许多经理,都找我玩。”
“你怎么知道我搞网络?”
“不是搞网络的谁来找我们?”
两人说着便脱衣上床,不一会就紧紧媾和在一起了。小姐的皮肤和几处敏感部位的确非常棒,非常优秀。她眯缝着一双凤雏眼,作出各种媚态,骚扰刺激得他浑身癫狂如筛糠。但无论她如何挑逗煽情,也无论他如何奋勇挣扎,却一直找不到感觉。他呼唤上帝,呼唤往昔精力过剩的欲望。一次次努力,一次次失败。屋外人来人往,不时传来吱呀的开门关门声、杂沓的脚步声、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和电视里热烈的乐曲声。在这些外力作用下,他疲软得像一条搁浅的河豚,觉得世界很空泛,自己的心情和力量也很空泛。人性原有的一切本能和技巧,此刻全都变得一塌糊涂。
乐正穿衣下床,掏出五十元钱,交给小姐:“对不起,让你扫兴了。”
小姐退回二十元钱,歉疚地说:“也让你扫兴了,少给二十元吧。”
他又把钱递给她:“原先说多少就多少,你讲意气,我也讲意气。”
他的话使小姐很受感动。她脸腮绯红,凤眼微热,又紧紧搂抱着他,用唇舌不停地舔舐他的耳鬓。“大哥,你真是好人!如果看得起,就常来,我会使你习惯和满足的。”
“这话我信。但我要问你,这生意收入究竟怎样?”
“还可以。不过,如果能搞个网络,情况会更好。”
“什么?这事也能搞网络?”
“不瞒大哥说,我有几个姐妹,就靠网络拉人头,收入非常可观。”
“怎么搞网络?怎么拉人头?”
“譬如说,你每带来一人,我给你免费三次;你的下线每带来一人,我也给他免费三次;你的下下线每带来一人,我还给他免费三次。等三代完了,就可出局,重新建网,以此类推。这样以来,何愁没有客源,何愁赚不到钱,何愁住不起高级饭店?”
乐正沉默一会,突然扭转身,盯着她说:“照此发展,三三得九,三九二十七。一个月三十天,你把二十七天都给了旁人,让我和母狗耍呀?!”
小姐娇滴地说:“哪能呢!时间是个松紧带,伸缩性很大,我咋能没时间陪大哥呢?”
乐正嚯地站起,一把将她推倒在床,恶狠狠地骂道:“去你的!连锁销售搞砸了就来卖身,又要搞什么鬼网络妓女?真是骚货!”
乐正骂毕,哐一声,摔门走了。
郑越和司令俊男还在麻将室里逗留,看见乐正从岔口出来,立即迎了上去。郑越忙问他感觉怎样,为什么时间这么短?乐正顺势踢了郑越一脚,大骂那小姐和他一样,也是搞网络的,网络妓女!啊?网络妓女,什么是网络妓女?郑越和司令俊男大惑不解,紧紧追问。乐正把刚才的奇遇说了一遍,逗得两人捧腹大笑。郑越扑簌着屁股,责怪乐正自己无能,却踢他的屁股弄啥?乐正又要踢,郑越一闪,没踢上,便骂他和网络妓女一样,让自己上当受骗,踢他的屁股就等于踢她的屁股哩!司令俊男觉得实在滑稽可笑,便说乐正的推测很有道理,那女的搞连锁销售失败后,不得不靠卖淫维持生活,所以才把网络那一套也用在妓女行当里了。嘿嘿,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
三人分手后,司令俊男回到666,悄悄开了门,悄悄脱了衣,悄悄上了床。桂老师不知没回来还是已经熟睡,隔壁屋子非常寂静。夏天的夜晚,越寂静越使人想入非非,越想入非非越睡不着觉。今晚所闻所见,是那样的新鲜,那样的生动,那样的滑稽可笑和令人激荡。这种游离于主流社会之外而处于最底层和最边缘的社会生活景象,不但透析着时代跳动的脉搏,也从侧面折射出人性的不朽和无奈。他同情和敬佩那些妓女,她们为灰色社会提供了特种服务,同时也为自己创造出物质与精神的生存条件。他也同情和敬佩乐正之流,当自我遭受压制,当情欲无端禁锢,他们敢于寻找各种机会进行发泄和抗争,实现着生命的狂欢与精神的涅槃。还有郑越和秃头,面对种种诱惑,尽管怯于攻击,乏于行动,但通过眼淫与口淫,同样也获得生理和心理的满足。与他们相比,他觉得自己简直不是男人,一方面把人性包裹得严严实实,另一方面又任由原罪之火在心中熊熊燃烧。他不知这是人格虚伪的原因,还是行业戒律的作用,抑或由于其它因素所致。到底是什么呢?
现在,他独自躺在床上仔细考量,突然心里一亮,才发现这种心理反差原是处于对俞溟的爱情。是呀,明天自己就要和俞溟幽会了,就要把空泛的思念赋予形体交融的现实了。这是怎样的幸福和快乐呀,是怎样的满足和实际呀!让皮影二人转见鬼去吧,让乐正的网络妓女见鬼去吧,让郑越和秃头的眼淫口淫见鬼去吧!他相信自己的真情和意志力。尽管他对他们的不轨之举不无同情和理解,但他决不会像郑越那样热衷于眼淫口淫,更不会像乐正那样在网络妓女的罗网中浪费生命与感情。这并非自己的人格有多么高尚,而是由于爱情的无形力量。他认为,爱情本身具有类似磁性一样的魔力,常于冥冥之中规范和约束彼此的行为。在与桂平筠的师生恋中他有这个体会,在与景旒儿的恋爱中他更是这样做的。而眼下,面对俞溟的爱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情人眼里出西施,既然自己有俞溟这个西施,还希图什么皮影二人转和网络妓女吗?
他就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进入梦乡。睡梦中,他先是和桂老师在器械室里缠绵悱恻。一晃之间,桂老师变成了景旒儿,地址也切换成渭河岸边的榆树林,两人正疯狂地拥抱接吻。又一晃儿,当他们滚落到一座鱼塘边时,景旒儿却奇怪地从他怀里消失了。他沿着鱼塘跑呀喊呀,始终没找见她。正在此时,突然前方霞光四射,云霓中现出一座梯形城堡。城堡平台上站着一位仙女,像观世音菩萨那样慈祥娇媚,一边频频向他招手,一边喃喃如佛:“喽罗们,冲呀!谁能冲上梯形平台,就可成为百万富翁!阿弥陀佛!”他放弃了景旒儿,奋力向梯形城堡冲去。冲上平台一看,原来那仙女是俞溟。他俩立即拥抱在一起,从平台一直滚到城内,滚到街衢。他们赤裸裸交媾在一起,没有床铺,也没有被褥,身下全是钞票。俞溟迷醉着说:“我们成功了!我们成百万富翁了!”他们开始做爱,开始灵魂与灵魂、肉体与肉体的交割兑付。一切都徒劳无益。尽管他做出种种努力,但仍找不到感觉,莫名其妙地蹈入乐正连连失败的覆辙。他好不惶悚惊奇,分明感到了她的滑湿和吸纳,分明听见那猫吃浆糊的吧唧声,为什么自己却表现得如此无能无为呢?!
司令俊男无法遏制心中的焦灼和渴望,醒来后仍为刚才的情节耿耿于怀。正在他无比懊丧之际,突然传来那像猫吃浆糊一样的吧唧声,听起来比梦里还要响亮沉迷。他不觉悚然,仔细辨听,原来这声音来自隔壁桂老师的卧室。是什么声音呢?他好奇地贴耳偷听。深夜万籁俱寂,那声音益发清晰真实。他听出来了,是那声音,绝对是男女做爱的声音!世间任何拟音专家和制假高手,也无法仿制这种特殊声音!难道,他想,难道她也有情人,她也在品尝男爱女欢的快乐?那么又会是谁呢?萨雷,三哥,雷钊,小范,还是外体系的人?他感到吃惊,不可思议。贯以修女自诩的她,竟然也偷情养汉!他在墙上搜寻,希望能有一个缝隙,能透过缝隙验证自己的判断。但他什么也没发现,耳畔只有经久不息的吧唧声和喘息声,撞击得三合板墙和自己烦躁不安的心一起颤动起来。
他此时更渴望俞溟。
他此时更渴望明晚。
他相信明晚将属于他的,将属于他和俞溟的幽会。
他相信明晚将创造奇迹,将诞生一个伟大的爱情。
摘录于文汇出版社出版的长篇小说《金喽啰》
【作者简介】 梦萌,陕西咸阳人,大学中文系毕业,工程师、高级政工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长篇小说《爱河》《悲喜娱乐城》《倾城》《金喽啰》《新部落》,中短篇小说集《绿太阳》、《和谐的比例》,长篇纪实文学《水经泽被》,散文集《随意即风景》等3部,报告文学集多部;小说《爱河》在省台长篇连播,作品散见于《散文》《中华散文》《读者》《白鹭文刊》等各类报刊,有的介绍到国外,是陕西作家群中颇有社会责任感和影响力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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