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谁让香包更香艳?
——刘林海长篇小说《落户》读后
文/董惠安
十多年前,已成为著名文艺批评家的同学杨乐生曾郑重地对我说,一部小说里必须塑造好一个女人形象。譬如路遥小说中的刘巧珍、陈忠实笔下的田小娥、白灵。我一直在小说创作中寻寻觅觅,但终究没能写好一个。然而,最近我的同学刘林海在新出版的长篇小说《落户》中完成了对一个新的关中女性形象的塑造,让我不得不刮目相看。这成功的女性形象就是香包——一位顶着风刀霜剑从四川家乡逃生的川妹子,经过重重磨难,终于“落户”到关中厚重的土地上,受到特别的呵护,成为了带领槐树村乡亲们劳动致富的传奇典型。
《落户》中的香包,原本是四川山乡一位被当地视为“狗崽子”、欲除之而后快的“专政”对象。而“落户”关中槐树村之后,最终成为了村人心目中的女神。是谁把香包由川地的“毒草”还原为关中的香花,在槐树村度扛过冷风凄雨,迎来柳暗花明,在改革开放年代傲然绽放的?这很有必要理清揭示出来,这其中蕴藏着中华民族生生不息、薪火传承的奥秘所在。
槐树村人的善良与厚道助香包“落户”
翻开小说《落户》,当时中国“迁徙”之困、“落户他乡”之不易,平安生存之艰难如飓风扑面而来,令人窒息。当今时代年轻人凭着一张身份证走遍中国,可曾知道当时受户籍制度所困的寸步难行?加之家庭成分的烙印之深之痛,“诗和远方”梦寐难求想都别想!然而故事的主人公香包和哥哥苗伟偏偏冒险从血雨腥风中逃到关中,要改变身份、脱胎换骨,“落户”到槐树村。他们的身后如影随形地存在着以“革命”名义的追杀。而目的地槐树村的“落户”也有几重关山。
然而,关中毕竟是一方厚重的海纳百川的土地。她兄妹俩首先遇到了厚道善良的魏德强一家人,这一家人中无论是姐姐念莲、小弟念珠,还是老父亲魏德强,都看中了香包的纯朴善良,美丽温情,张开双臂欢迎她的到来,少不经事的念珠,视“嫂子”为天人,为她提供着力所能及的保护。支书魏玉良(出于为自家智障女儿花妹招上门女婿之目的)为香包兄妹提供了遮风挡雨的屋檐。尽管村子里乡里乡亲之间家长里短、鸡飞狗跳之事时常有之,明争暗斗、大打出手也不少见,但以和为贵乃为主流,慈悲为怀的文明道德底线默默存在。一千四百多年前长安城中,实行过“三教合一”的国策,被西方驱赶、灭绝的多种宗教流派可以在唐代寺院教坊中生存共处;就在“槐树村”方圆不出百里的秦岭北麓下矗立过一尊“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纪念碑”,即为中华文明“海纳百川”的见证。这种充满包容精神的文字不仅铭刻在石碑上,更融入了关中文化的血脉。大约是由于这个原因吧,类似于川湘地区发生的“天坑”事件那样的惨案,在关中地区没有发生。由此说来,即就香包在川地是“毒草”,在秦地完全有可能化腐朽为神奇,变毒草为鲜花。
两位残疾军人成为了香包的“保护神”
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落户》中的志愿军伤残退伍老营长魏德茂、县公安局的郭政委(伤残军人),似乎就是上天派来保护香包的天兵天将。他们以军人特有的政治智慧和政策把握度,从浮躁的政治氛围中审时度势、拨云见天,对香包落户之事以及后来的蒙冤案情做出了理智的判断,使香包兄妹得到了公正的待遇,改变了他们的命运走向。对于这二位军人来讲,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敌情更难判断,战斗更为艰险。真正的敌人在哪里?如何保护那些被错判为敌人而实际上是劳苦大众、阶级兄妹的人?这种是一场严峻的考验。按理说,党和政府早就制定了公正客观对待出身于剥削阶级家庭的子女的政策,即“无产阶级的政策历来是:第一,注意阶级成分;第二,不唯成分论;第三,重在政治表现。”遗憾的是,这样的好政策,在暴风骤雨的年代,真正实行者如凤毛麟角。庆幸的是,老营长和郭政委义无反顾地执行了。殊不知,真正实行上述政策中的第二第三条,那是要承担政治风险的,弄不好会引火烧身。但身体中过战场枪弹、把生死置之度外的真正的军人何所畏惧?老营长魏德茂、郭政委交上了让人民满意的、经得起历史检验的答卷——这就是最终给了香包兄妹以应有的公正。于是,我们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苗香包化险为夷,遇难呈祥,得到了温暖的护佑,好似一朵饱经风霜摧残的蓓蕾,幸运地绽放成多彩多姿的花朵!顺便说一句,香包家乡那耸人听闻的“天坑”事件,最终也还是当地解放军出手制止平息的。《落户》中魏德强老汉感叹道:“营长真是咱槐树村的魂啊!”此言极是。在动荡的岁月里,中国多亏了这道钢铁长城!
三、老右的启蒙引导,让香包更具艺术素养
槐树村“管控”着的老右派魏德文,看似“糟粕”,实为必有大用的“潜龙”。他满腹经纶,胸怀大志,只因失言而被遣送归乡,低头隐忍二十年,苦于无用武之地,但一直没有停止思考,也一直在养精蓄锐。长期的政治磨难,并没有消磨去他的仗义执言精神,他不仅在香包兄妹落户槐树村的事情上发表独特见解,出主意化解难题,而且成了香包的手工艺品制作的启蒙指导者。这为后来香包成为致富带头人奠定了基础。值得一说的是,老营长一直很尊重这位“老右”,敢于在众人歧视的目光中接近他,坦然地和他下棋聊天,一些重要的事情,大胆地征询他的意见,这无形中提高了他的地位,维护了他的尊严。有他这样的人存在于“槐树村”,让这块土地的土质更具养分。平反摘帽后的魏德文,厚积薄发,不仅在事业上拼命追寻失落的时光,而且为香包的发展提供了更为实际的帮助。遇上这样的人生导师,是香包人生的一大幸事。
四、知青群体出手相助,让香包更具人脉
尽管知青上山下乡之事几十年来争议颇多,但知青融入农村,他们为封闭的山乡带来一缕清风、视所插队的乡村为第二故乡却是不争的事实。小说《落户》展示的正是这积极的一面。知青们由于是“外来户”,大多来自城市,受到当时政策的倾斜护佑,加之他们信息资源广,有一定文化实力,因而有着一定分量的话语权,因而村干部甚至公社领导对他们也礼让三分。小说中的知青代表宏涛、雅娟等人,和香包建立了深厚的信任和友情,他们为香包的冤情奔走忙活,帮助念珠撰写伸冤材料、支持念珠进城搞建筑、为香包搞工艺品生产制作外销牵线搭桥等等,这些举措不仅帮助香包在槐树村“落户”成功、站稳脚跟,而且扩大了她的视野,提升了她的人脉,更重要的是为她和槐树村的人们未来走出乡村、“落户”城市、在商品大潮中书写传奇埋下了深深伏笔。
小说中,香包兄妹已经在槐树村成功落户。
小说外,香包的形象已经或正在读者心目中“落户”。
如果说,刘巧珍、田小娥、白灵的形象是过去时代“被侮辱与被迫害”的文学典型形象,那么说香包则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暴风骤雨过后、拨乱反正年代从命运重压下挣脱出来的文学新女性代表。中国的艺术殿堂上不缺空降的金钱包装的水军捧场的女星和伪男,缺少从黄土地上的风雨中脚踏实地走出来的接地气的女性形象,现在香包来了,正踏着清晨的薄雾款款而来,希望有更多的人认识她,关注她,认可她。
当然,在市场的残酷竞争中,香包和她的工艺品制作团队能否站稳脚跟获得成功,能否在城市实现“落户”,小说《落户》没有写到,留下了悬念和猜想。
我期待着续集。
董惠安
2022.9.12
董惠安,男,汉族,祖籍辽宁海城,1955年1月出生于陕西宝鸡。1983年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毕业,1997年加入陕西省作家协会。2000年以来在网络上发表纪实文学《一个东北军后代的回忆》、长篇小说《书生沦落半官场》《谁主公平》,在报刊发表大量针砭时弊之杂文,并公开发表历史政论专题片脚本《追寻盛唐雄风》、社会调查纪实《大创启示录——陕西大学生创业与就业的现实与思考》、长篇小说《神泉》《斜谷》、以陈忠实生平为题材的20集广播剧《呦呦鹿鸣》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