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校李主任对我说:五月份军委和总政要搞一个全军新闻记者参与的世纪初年走边关活动,根据军区政治部首长指示,派你沿新疆边防一线进行前期采点,题材要感人,要有广泛的宣传意义,要在中央七套和一套播出,责任重大。我在兰州等着你的好消息。

在世纪初年的那个孟春,我在乌鲁木齐火车站,一个人怔怔地看着,西山落下的金辉,嗅着妖魔山铺来的令人心醉的花香,龟子音乐的蜂拥而起,阿訇诵经的声音悠远嘹亮,我在进站口等待一个人,这个人是新疆军区政治部记者站派给我协助采访的秦宏主任。秦主任是老新疆老边防,很是潇洒倜傥,博学多才,一口气能随便背完《三言二拍》的任何一个章节,他的强项是精于后期编辑,在新疆电视界享有盛名。我们是老相识,很是谈得来,这一路东疆之行我充满兴奋。粉红色的夜幕洋洋洒洒的笼罩乌鲁木齐站,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终于进入我的视线,他拖着一只很小很精美的箱子,与我汇合,身穿便服的我们俩,与熙熙攘攘的人群,进站上车,会心一笑,我给秦主任茶杯盛满热水,坐在各自的下铺上,聊了一些干部调配的事,列车已驶过达阪城,便各自进入梦乡。

哈密距乌鲁木齐800多公里,我们到达的时刻,不见太阳的影子,天光的朦胧和车站的橘红色灯光,让人感觉在梦里行走。接站的是哈密军分区政治部宣传科科长齐山平中校,他军容严正地向我们敬了一个礼,握握手,扯过我们俩的箱子便走向一辆猎豹车,驶往分区的路上,天色大亮,我问齐科长,你是那里人?他说陕西富平。我说我们还是半个老乡呢,我媳妇是富平人。
秦主任原本就认识齐山平,一路无话可说,很快猎豹车便驶进分区大门,在招待所门前停下,一个大校副司令早已在那里等候我们,下车相互寒暄问候,便送我们进了招待所,秦主任住特间,我住单人间,各种水果茶烟一应俱全,我和秦主任洗漱完毕,便换上军装,出来与副司令和齐科长互敬军礼,他们引导我们到分区首长灶,在那里分别与常委们敬礼握手,大圆桌用餐,我与秦主任分别坐在司令政委身边,首长问了我们的打算,我说,这次主要想到下马崖和老爷庙去看看。司令说那你们一路上可就要受大罪了。政委说你们还有什么安排?我说等我们从边防回来,采访一下分区直属部队。

说话间,早餐十分丰盛的摆满了圆桌,有荤有素,有热有凉,让我特别感兴趣的是二十多样小碟咸菜,主食花卷馒头包子油条,有稀饭豆浆牛奶,还有奶茶和我最喜欢喝的蛋花汤。我只喜欢喝奶茶和蛋花汤,我们等司令政委动了筷子,才纷纷各取所需,我钟爱馒头咸菜,每一道咸菜味道各不相同,很是诱人,喝了一大杯奶茶又喝了一碗蛋花汤,我便第一个停下筷子,大校司令说小焦你们上午走的路远的很,怎么吃饭像姑娘一样,是我们的饭菜不好?我说首长饭菜很好,只是昨天晚上在火车上偷吃了两个馕,感觉不饿。大校政委说小焦再吃一个包子,上午还有四五个小时的行程呢,吃饭到了一团团部才能吃。

政委给我的那个包子是大肉木耳包,很是好吃,我吃完又喝了一杯很烫的豆浆。首长们也吃完了,在饭堂门口集体目送我们返回招待所。
上班号响起的时候,我跟秦主任下到招待所前厅,等待派送给我们的车辆。送我们去一团的仍是那辆猎豹,带车干部名叫小鱼儿,是个中尉,其实他姓于,大家都叫他小鱼儿。小鱼儿是跳下车的,跑进招待所便大喊两位首长车到了。不由分说拉过我们俩的行李箱,放进越野车后边,我跟秦主任坐后边,小鱼儿是蹦上车的,我看见那张娃娃脸就想笑,小鱼儿对司机小张说开到大门口,副司令还在那等着呢。车行到大门口,我和秦主任一身戎装下了车,向大校副司令敬礼,握住他那长满老茧的双手,秦宏说给首长添麻烦了给部队添麻烦了。大校哈哈大笑,朗声说你们这些秀才我们请都请不来呢,说这话就见外了,祝你们一路平安,上车吧!小鱼儿,一路要安全行车,到了一团立即向分区作战室报告。

猎豹车穿出哈密市区,向着北部边疆向着巴里坤驶去。巴里坤像一个我心慕已久的美人,就在前方。我思念她,思念了整整14年。1987年,我探家返回部队,在西安至乌鲁木齐的火车上,认识了一个叫孔燕郡的姑娘,她告诉我,她要去巴里坤大舅家,大舅是草原上的骑手,她也要去巴里坤草原骑马。我问她那草原大吗?她高傲的说一望无际。我便不再吭声,我像一个傻子一样,遐想巴里坤,便留下了巴里坤情节。

猎豹怒吼着,人烟渐渐稀少,公路向远方伸展,路边零星的戈壁,那么的让人无趣,我与秦主任几乎无话可谈。老秦忽然说眼睛是不是很乏呀,再过一会就到了有松林的地方。我问小鱼儿还有多远?小鱼儿说大约30公里。猎豹的速度很快,以120迈的速度前进,30公里只是一会儿的事,果然,路两边丘陵隆起,连绵不断,丘陵地带长满一人粗的针叶松,风声涛声回荡林海,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鸣叫着,仓惶飞过车头,却没有一只碰伤的。路在蜿蜒,林海也在蜿蜒,前望林海茫茫,后望茫茫林海,心旷神怡已不是一个形容词,可我还不甘心,问司机小张还有多少公里能驶进草原?小张说60公里。老秦沉默良久,说小焦你运气真好,这个季节巴里坤草原有两件宝贝,你今天中午就能见到,我不是一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等待与期待交汇的时候,是最幸福的时候,我心无旁骛的想像我的巴里坤草原,眼睛望着远方,望穿秋水,恍惚间,车被放入一个巨大的空间,左中右黄草茫茫,巴里坤草原仍在酣睡,我来了,黄草连天的巴里坤草原,沉沉的白云之下,仍然是大片的篱簧,风吹过后,牛羊仍在圈里歌唱,赦勒川的美景完全是虚幻的,但草原的情怀却是博大的。我看的眼又疼起来,这难道是我的巴里坤草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