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张达祎，中国辽宁人，现居西班牙。喜欢写作、阅读、音乐和阳光。

五美图之一：护猫天使

张达祎（西班牙）

      我家附近的篮球场旁边有个花坛，长着绿色灌木，扶疏的绿叶丛中有很多空隙，这里是附近野猫的聚集地。有爱心人士常年放置猫粮和清水，照顾这些流浪猫。

      猫是在西班牙很常见的宠物，有很多人饲养，也有部分人会遗弃，加上由于种种原因走失的猫咪，所以，街头流浪猫的数量是很庞大的。这地方的猫大概是被志愿者喂养得驯顺了，不怎么怕人，可以很近的看到猫在草丛中睡觉或者嬉戏。在这里喂猫的有好几个人，我看到的都是女士，记得其中两个人的样子。一个年轻些，红脸膛，脸上有斑，个子很高，还有一个就是这个女士。在其他的公园也有类似的爱心人士，这样的人很多。

      有很多次我看到这位女士在喂猫。她中等个子，微胖，花白头发有点干枯，披散着，从不染发。穿着便宜的旧衣服，包也是旧的。在西班牙，几乎所有的老外女性都染发，有钱的去理发店潇洒享受，即使穷人也会花几个欧元自己在家戴着手套染发。差不多每个两个星期或者三个星期就得染一次，我们所见的金发女郎，或者红发，等等，各种颜色，其实多半是染出来的，西班牙人的发色更多的是深褐色，黑色的也不少。最廉价的染发剂只要两块欧元多一点。大概折合二十元人民币吧。这点钱能在咖啡馆喝两杯咖啡，乘地铁或者公交车出行两次，在超市买4罐可乐，或者在速食店买一只带肉饼和奶酪的汉堡，在廉价商店买一件短袖背心。或者……买小袋猫粮的半袋子。她没钱给自己染发，换新衣服新鞋子，却大袋的买猫粮给这些流浪猫。我莫名的对她有种亲切感。我们肯定认识那种人，在人群中总有这样的人存在，她衣食住行均非常朴素，却从不吝惜孝顺、慈善和教育等等，这是人生观问题，她觉得这些是重要的，而食以果腹、衣以蔽体，就算是应付过了生活所需。我在心中已经觉得这个人是可亲的，事实上也是，这位喂猫的女士温和礼貌，表情看上去非常光明、善良，眼睛又大又亮，棕褐色的眼睛，棕褐色的睫毛，很典型的西班牙人长相，轮廓很立体，浅褐色的皮肤。她的气质很光明，皮肤很光洁，眼神很干净。我喜欢她身边的气氛。

      有一天，我路过这地方，看到地上有一大滩血迹。我非常害怕，这可能是某些人打架或者车祸之类，总之，这么多的血，肯定是出事了。我默默记下时间，准备如果警察问我，我就告诉他们，在这个时间，这里空无一人，也没猫出现。

      第二天早上我路过时候，这里已经用白色胶带拉起了路障，把有血迹的地方圈出来成为一个方块，几个警察在此对着血迹，谈话。我作为一个好市民就走过去，对他们说了我的所见。他们感谢我提供的信息。我就走了。几步路想起来，我有个熟人是附近派出所的警察，虽然今天没见他，但是我对家附近的警察是满亲切的。我又走回去给几位警察分了糖块。我走了，警察还对我说谢谢。

      不知道是我路过的时间不对，还是她真的没有出现，我很久很久都没有看到她。我非常难过，我想，这世界上肯定会有人遇到各种事情，甚至流血受伤。但是，真的，不希望这种事情落在一个如此善良的人身上。她是那么的朴素、温和、善良，给那些脏兮兮的流浪猫梳毛、喂水喂食，照顾它们，节衣缩食的行慈善，这么好的人，怎么能出事呢！

      那段时间我心情非常混乱，我想，如果出事的是她，那我真的无法相信世界上还有公理和正义了！不要是她啊！感觉整个天都灰了。做事也提不起精神来。就感觉想不通，想不通！非常难过。

      大概两周以后，我有一次早上出门略早些，就看到，她一如既往地穿着便宜的旧衣服，在拿着湿巾擦拭野猫喝水的水碗，也给一只棕色底黑花的猫梳毛。我非常欢喜的给她打招呼，然后说：“你是好人，愿天主祝福您！”（西班牙人以天主教为多，如此说就像我们说老天爷、菩萨保佑差不多吧。）

      这一瞬间的快乐难以形容。她活着！她没事！不是她！我感觉像是压在我心头的大石头搬走了一样。我送给她山楂做的小食品，又有一次我还送给她一朵夹着向日葵花朵的小夹子。聊表自己的尊敬和爱戴。她平和、热诚的微笑着祝福我：“愿天主保佑你！”

      我是真的感觉松了一口气，这个世界的打开方式恢复正常了！

      新冠疫情期间，我极少出门，只有一次碰到她。她戴着口罩，仍然穿着旧衣服，头发花白得更甚了，弯腰在喂猫。我走过去和她攀谈。她说了几句流浪猫的事情，一边给一只棕底黑花、依偎在她脚下蹭腿的猫擦毛（好似是年余之前那同一只），数说着：“这只经常过来，恋人儿。”又指着稍远地方、在灌木丛底下的一只猫说：“它胆儿小，看有人它是不会过来的。”确实，另外那只猫有种警惕的神色，但是也还是想亲近的，离得不远。她看着它，它也望着她，似乎知道她是照顾自己的，是好人，可以加以信任。她说起附近街区的数只野猫，如数家珍、表情欢欣而投入，就像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或者画家看着自己的作品。她又说自己已经得过新冠了，去年（2020年）就得了，已经痊愈。这时候是2021年夏天，西班牙已经有近四百万确诊病例和七八万的因新冠死亡人口了。我想，她能够治愈，真的非常幸运。不过，这么好的人，纯真的个性、纯善的行为，我想，这种光明、积极的态度，令她百邪不侵、正气内存，自然邪不可干，她能康复也是情理之中。我赶紧祝福她：“您是好人，老天爷一定保佑您呢！”

      即使新冠疫情肆虐，她还是坚持着维持这些流浪猫的生活，让我想到在万户萧疏、闭门抗击新冠的时候，医院、警察、加油站、餐厅、环卫工人、超市等等还在坚持工作，保障我们的正常生活。即使是暗夜之中，也看到那一支如豆的微光，不算全是黑暗。她坚持着自己的践行，让我看到平凡生活中的希冀。

      闭门不出的日子，我长久的伫立在窗前，看那一片草地和树木。有一天下雨，看见一个古铜色皮肤的，长相有些像南美人的年轻男子，在拎着一个灰色的四方形塑料袋，顺着剪开的一个小口子往外倒，往树根下撒着什么。我大约猜到了，不过还是想问问，我说：“您在干什么？”（南美人说西班牙语无第二人称，一律使用“您”来称呼。）他说：“食物，给鸟儿的食物。给它们吃的。”我赶紧夸赞：“您可真善良，有爱心！”——大概他是担心下雨天鸟儿不好觅食吧！多细心的人，很体贴啊。

      哎，肯定不会所有的人都那么好，正因为如此，好人才显出如此的珍贵啊！

      通过这种小事情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修养，这种慈爱之心应当是世界人性的追求目标。西班牙人总体来说，喜欢善行善举，自己有爱心或者有热情，也不会觉得愧疚，会自然大方的说出来或者表现出来。在这里，下雨天拎着面包糠去喂鸽子不算奇葩，或者顿顿给野猫喂食，泰然自若。自然有很多人过着不同的生活，不过也有很多人，追寻正义，热爱真理，呵护动物，保护环境，会对错误的行为义愤填膺，也会对弱者慷慨热情的帮忙。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西班牙人单纯而好相处，比较容易为对方着想。无论对人对动物，都有一种：“尽量让你过得好。”的内心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