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在矮化
刘万成
文学批评的矮化日久,至今仍无普遍增高的迹象。这种不幸来自何方?对此,我们的文学批评者,似乎真该反躬自问了。
文学批评,又叫文学评论,可以简称为“批评”;顾名思义,批评就是对文学作品的评论。它作为审美再创造,既不同于世俗意义上的吹捧、挖苦及穿凿附会,也不能光说文学作品的成功或失误。拿鲁迅的话说,其基本任务,便是“不但是剪除恶草,还得灌溉佳花——佳花的苗”。窃以为批评,要经过审美再创造,能在作者与读者、作品与生活、美的创造和美的欣赏者之间架起“通感”的桥梁,沟通文学理念,引起审美共鸣,以促进文学创作的健康发展与繁荣。因而写好文学批评,除了要有较高的思想、道德和文化修养,真正懂得一点文学,并能熟练采用通信、序跋、札记、杂文、文艺随笔、读后感、座谈纪要、诗歌、对话等形式进行再创作外,还要认真阅读作品,深入了解作者,充分把握文艺思潮与动态,精心选择论题,注意评论方法,且在能够“承担起分析、阐明作品的意义,衡量评定作品的思想价值和艺术价值,以及发挥再创造所包含的美的职能”上,切实下一番苦功才行。否则,便写不出像样的文学批评。
然,如今不少的文学批评者却似乎放弃了上述基本要求。有的并非真懂一点文学,而是想证明“我懂文学”或“支持作者”,就得临时起意挤点儿牙膏,但又苦于腹内无货,只好拾人牙慧、东拼西凑地装腔作势,进而把文学批评做成了旧时落泊秀才的那种“穷酸”模样;有的既不了解作者,又懒得读或未读懂作品,单凭主观臆想而不惜自作聪明,随心所欲地写序作跋、发表评论,以至于强奸了作品的原意;有的虽懂得一点文学,名气也不算小,却可惜既怕“剪除毒草”得罪人,又嫌“灌溉佳花”太辛苦,便置矮化文学批评的后果于不顾——从来都不论某一文学作品是“恶草”,还是“佳花——佳花的苗”,一概给以东拉西扯的既不损弓又不伤弦,乐于有天没日头地说一些“久违芝宇,时切葭思”之类的套话;有的则为了显示自己能够充当文坛某种角色,不惜假借名人批评掺杂使假,党同伐异,抬高自我,殊不知暗恋似的高攀,却意味着结局的凄惨。有道是,人的“心术不正,目之眊焉”。如此种种,“以其昏昏”的文学批评,又“焉能使人昭昭”?
“猫被创造出来是为了吃老鼠,老鼠被创造出来是为了给猫吃,而整个自然界被创造出来是为了证明造物主的智慧。”这是恩格斯对唯心“目的论”的辛辣讽刺与批判。也许遏制文学批评的矮化,更需要评论者自觉走出“目的论”的窠臼。因为,文学批评的矮化,其主要表现在言不由衷地说假话、说套话、说废话、说空话等逢场作戏式的故弄玄虚,既是一种文学自身机理的虚耗,也是对诗文创作日趋世俗化的推波助澜。
(原载2004年5月作家出版社出版发行的《红麓漫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