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
作者：刘相云
肖云心里就象驻扎了滚滚的长江，奔腾汹涌澎湃，没有得歇平静的时刻，任凭她使劲扼制也不管用。她伸出手向自己的头部拍去并暗骂着，都不惑的年纪了，怎么还会有这种感觉。儿子马上大学毕业，要让他知道此时她这当妈的心境该有多难堪？她越是想平复越是声势汤汤，那长江水打着旋，蹦着高奔向理想的目的地。也罢，拘不住就放任吧！
他真的是单身吗？他真的喜欢丑陋的我吗？肖云自言自语。回想起照片中他执著而坚定的眼神，言谈话语中的体贴入微，肖云的心再次驰骋。
他叫汪洋，是肖云几年前的微友。彼此之间除了偶尔的点赞赏文没有任何牵联。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往往会出奇不意的又那么顺其自然的发生。肖云在刊物上发文后有保留存记的习惯，以示自己在文学路上的生长过程，也是对自己的一种鼓励。熟悉的朋友说她是得瑟，这些都与肖云无关，她依旧我行我素。一个月前，汪洋在肖云的朋友圈留言点赞，并小窗祝贺鼓励肖云。肖云谢过，俩人就文字的见解展开了讨论。汪洋的文化底蕴不错，特别是他的口头评论，快的如子弹射膛让肖云跟不上节拍。肖云对拼音输入法不善常也不习惯，每次都是用手写全屏，不知是记忆力退化的缘故，还是脑袋短路，时不时的会有错别字出现。讨论到激烈处，肖云情绪高涨的用起了语音。你来我往，汪洋也放弃了输入法直接语音了。一篇文字，竟让他俩“分析透彻”了近三小时，最后以同一定论收场，彼此都觉的酣畅淋漓，那种心情真是痛快。肖云的心微微起了波澜，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汪洋更是高山流水终于觅到了知音。
夜朦胧起来，所有的生物都开启了梦的模式。肖云躺在床上翻看着手机。丈夫去上夜班了，儿子住校，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她自己，但她不在乎更不以为然。肖云和丈夫已经分居半年了，儿子不常回家，肖云便住在儿子的房间里，丈夫住在主卧室。虽然丈夫情趣高涨时会偶而来求合，肖云每次都是拳打脚踢的拒绝，当然，多次还是败在丈夫那有力的臂膀下。既使败了，肖云也如死尸一般不配合，在她心里，已对眼前这个曾经深爱又依恋的男人没有了那份激情。这能怪谁呢！二十年的风雨同舟按理说是根深蒂固的。在儿子四个月的时候，他们曾经把他锁在家里去上班挣钱，曾经抱着儿子做兼职赶过夜市，曾经为了房贷干过建筑工。当一切都慢慢好起来，手头逐渐宽裕，他们就给儿子提前置办了房产，付百分之七十，剩下的公司给贷款。其实在如今的社会，有房贷是普便现象，如肖云家这点房贷若是两个人上班挣工资是能胜任的。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肖云出车祸了，在重症监护室抢救了四天，总算逃出了阎王殿。她的头部受到重创，脑部有出血现象，颅骨骨裂，最终只能躺在床上静养。半年后，肖云终于能走路了，但头部没有完全恢复，不定时的昏眩，也就是脑震荡，嗅觉完全消失。肖云只好辞职在家里做了家庭主妇。由于肇事者没有赔偿能力只好去做牢了，丈夫一个人工作，供养家庭还房贷，肖云家的经济状况蓦地紧张起来。
花无百日好，丈夫的脾气随着生话压力的增加越来越大，从平常琐事的指指点点到无缘故的怒火，升级为两句话不合张口便骂，最后演变成武打片。肖云第一次被打时，丈夫一拳打掉了她的槽牙，血注满了口腔，顺着嘴角流到脖颈。肖云傻傻的跌座在地上，脸火辣辣地疼，她竟然没有哭。或许在这二十年的婚姻中没有出现过这种场面，她不知如何应对，也不知该怎么应对，她不相信眼前这个同床共枕的男人怎么会下如此重手，难道以前的缠绵和痴情都是假的？好久，肖云才迷迷瞪瞪的站起身，一头扎在床上嚎淘大哭。凭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占便宜的，丈夫人高马大，对付她绰绰有余，可是不反抗肖云又觉的屈辱。她想过回娘家，但终究还是放弃了。母亲为弟弟弟媳照顾着一双儿女，还要耕种着十多亩责任田。父亲脑血管不好，常年吃药。弟弟是个暴脾气，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挨打的事还不把丈夫打成残废才怪！肖云只有忍，她希望丈夫在以后的生活中能够反醒自己，更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但是肖云错了，丈夫已经把这种打人的行为形成了习惯，不管她对与错，只要不顺从便会招来几手拳脚，且丈夫的大手只停留在头部或脸颊。肖云在疗养的一年半中，被丈夫暴打了八次，每次的伤痕每次的疼痛象一条条烧红的铁块深深的烙在她的脑海。终于，她跟儿子坦白了自己离婚的意思。儿子沉默了好久，说妈妈我同意，但我要跟着你！
在一个风清月明的夜晚，肖云跟丈夫正式提出离婚。丈夫竟然挺着脖子瞪着眼说，好啊！你可以走啊！肖云的心猛一阵抽搐象是被利刃割开殷红的血清晰可见。那咱协议离婚吧，不动法院。笑话！协什么议，你净身出户就行啊，这里没有你的任何东西！丈夫气冲冲地回答她。无疑，这场谈判因郁结而告终。从此，肖云和丈夫之间就出现了一条深深的沟壑。随着生活中的怨气叠加，矛盾日益趋增，在第九次饱尝了丈夫的腿脚功夫后，肖云走进了法院。当律师听完眼泪横流的肖云说出离婚理由后当即点头授理。离婚诉讼的费用是按财产的百分比收取的，肖云大约得支费九千多元。这是肖云始料未及的，这笔费用对于她现在的经济状况来说无疑是笔大份额，何况经济大权没在她手里。肖云含泪走出法院的大门，路上有过两次眩晕，好在闭上眼做下十分钟左右就能恢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太阳依旧升起，风雨还是如常，日子却在恍惚中度过。再次争吵后，肖云选择了分居。她把生活的印记分散成有滋有味的散文，精短寓义的小说，发泄或抒情的随笔，一篇又一篇的分刊在全国各地。也就是在此，汪洋的名字撞进她的视线。
晚上好，微信滴滴，是汪洋。肖云回过去一杯清茶，这么晚了还不睡？睡不着，晚上习惯看书码字。是啊，白天忙工作，接送孩子处理杂事，只有晚上的时间才是自己的，肖云很有体会的说。哈哈，我是自由的单身族，除了上班其余的时间想咋过咋过。汪洋连着发过三个轻松愉悦的表情。肖云很是吃惊，但随即笑了，她知道网上的事有很多是骗局，象汪洋这样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早已应该娶妻成家，他这样说其意可想而知，也就不再多问了，再说也不该深究，与已无关。
二月的夜是寒凉的，连月亮也不肯露个脸儿，只有僵硬的树干发出呜呜的类似女人的哭声。肖云和汪洋顺其自然又信马游缰的聊着，没有什么禁语和阻碍，让憋屈的心灵放飞在手机屏上。他们聊生活，聊人生，聊自己。汪洋的言谈风趣俏皮又体贴入微，肖云想说的话他立马会有感应，就象是那种千里难寻的懂。肖云的心情格外爽朗，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她开心的笑了，网络上也有真心的朋友呢。
时间就是个飞毛腿，转眼明天就是三八妇女节了。汪洋发来问候，明天你老公会给你什么礼物呢？肖云沉默了一会儿，往事历历在目，哪还指望丈夫会有惊喜出现，不吵架就不错了。不知不觉中，泪水浸满眼眶。汪洋发来一个拥抱的熊熊俏图，他好象察觉到什么，接着发来一个红包，上面写着三八快乐。肖云点开，看着包中的三点八元激动的哭了，不是因为这个红包，是为了这份心意和懂。肖云毫无保留的向汪洋说起了自己的家庭和处境……汪洋静静地听着，温暖着慰藉着理解着。以后用钱我给你，我挣钱容易，以后不许哭鼻子，对自己好点。没事的时候听听这些佛歌，静心呢。说完，汪洋分享过来几首佛歌。肖云是不信教的，她正想拒绝，却不小心点开了那首《愿做菩萨那朵莲》。潺缓的音乐，动人的磁音，瞬间把肖云的世界侵占了，原来佛歌是如此的舒畅爽心，就象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听见母亲的第一声呼唤。又象是乘骏马奔驰在呼伦贝儿大草原上，处处都是茵茵绿草热烈的格桑花，肖云听得如醉如痴。在以后的生活中这首歌就成了她永久的玲声和收藏。在她烦恼的时候，这首佛歌不停的循环翻唱，只有在这样的氛围中她才是最安宁快乐的，甚至，肖云走在大街上也在播放，周围引来好多惊异的目光。肖云听的着了魔。
还挺帅的，肖云看着手机里汪洋刚发过来的照片。但是怎么看也不像不惑的年纪，明明很年轻的嘛。呵呵，我那是捯饬的，擦了二斤面，汪洋风趣地说，我要不倒饬倒饬谁跟我这个穷小子啊！哦对了，你的头像是你本人不？肖云说嗯，但那是年轻的时候了，现在又老又胖脑子也不好使，我给你发一张你瞅瞅就知道了。肖云把最近的照片传过去，只不过是美颜过的。因为自从车祸后，她卧床太久内分泌失调，体型已臃肿不堪，脸上的斑星星点点，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肖云几乎失去了自信，能不涉足的地方她就尽量远离。汪洋发来一通敲打的表情，你曾经漂亮过，现在也一样！大难过去必有后福，你要有点自信好不？！自信啥呀，又丑又老的，肖云有点自卑。云儿最漂亮！汪洋发来一个红包。肖云以为和往常一样是三元二元的小包，点开后立即愣住了，连忙返还回去。汪洋扮个鬼脸，咋的？我给你买身衣服不行啊！使不得，肖云连忙解释，你上班也很辛苦，再说咱俩只是微友关系，我不能收这么大的包。小样吧你！必须收了，有钱难买我愿意！汪洋执意不点返还的红包。肖云惴惴不安，心里盘算着怎么去解决这件事。
又是一次激烈的武打片，丈夫指责她没好好拖地，有肖云的长发落在上面。地面是每天保持家庭卫生最基本的事情，肖云每天都会认真的清扫。自从车祸后，肖云的落发愈渐增多。可今天偏偏就在丈夫的眼前落下长长的一根。丈夫发火了，你说你整天留那么多的长发干嘛！想装纯情少女？都他妈的给我剃去！肖云收拾起那根落发和丈夫顶了两句，太阳穴上就重重的挨了一计老拳，差点昏过去。肖云想到了死，这样的日子不能过了，迟早会被打死的。她摇摇晃晃地走向里屋，吞下了大量消炎片……
肖云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丈夫做在床边上，双眼布满血丝，神情疲备不堪。见她醒来，满脸堆笑。肖云闭上了眼睛，任泪水流到耳边。她再也不想看见眼前这个男人，看见他就恐惧，厌烦。丈夫嘿嘿地笑着检讨自己，保证下不为例。切！谁信啊！每次都是打完了再给颗甜枣，肖云用没输液的那只手拽过被子蒙上了头。
第二天丈夫去上班了，肖云打开手机。微信里汪洋的信息堆了好多，急切的想知道她咋了。肖云的泪水又涌出来，多年的情感还不如一个未见面的网友呢。怕汪洋担心自己，肖云回复说自己有事没开手机。汪洋发过来一篇文，希望肖云给点议建。于是双方在写作手法，深析程度，布局安排上进行了探讨整改。但是这回没向以往那样观点统一，各自坚持自己的原则，最后气的肖云骂声“滚！”汪洋嘿嘿乐了，你骂吧，有人管着更舒服。肖云连发两个白眼，不再说话。汪洋的红包语又来了，请云儿息怒！肖云没敢再点，她怕又是大包。这回轮到汪洋生气了，磨叽啥，快收了！
一个无月夜又悄然而至，肖云主动给汪洋发去一声问候。汪洋回复，今天过的好不？肖云没正面回答，而是问你在干什么？没干什么，就是想你呗，汪洋发来一个坏笑。别，想我干啥呀！我是讨人嫌的丑八怪。打你！不准说自己丑，心灵美才是最美的。我又胖又丑的，老公都不稀罕，肖云的声音低沉下来。哦，对了，要是你和老公真过不下去了就来找我吧，我保证会养你一辈子，给你最优越的环境做你最喜欢的事情。肖云的心剧烈跳起来，象是万马奔腾。她真的想走出这场另人恐惧的婚姻，但是自己的身体会拖累汪洋的。再者，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虚拟的网络，虽然汪洋的表现确实周到，也曾提过他的某些过去，真正要谈到以身相许还是要慎重考虑的。自己亦不是青春萌动的花季少女，风风雨雨生死离合感情的纠葛都是过去式，生活的考量才是对一个人的标准要求。汪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以他的谈吐文才应该很容易找到相守的人，莫非他有着什么密秘或者其它的隐情？肖云的心乱了，才出现了开篇的那一幕。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必竟这是在拿自己的下半生作赌注。近期的片段犹如一棵古树盘根错结，必须耐心的疏理，最终在黎明到来之前肖云含泪拒绝了汪洋。
汪洋在朋友圈失去了消息，肖云的记忆里留下一段刻骨铭心的网恋。故事貌似讲完了。但是从那天开始，关注朋友圈成了肖云最大的遣绻，手机的滴滴声是她望眼欲穿的期盼。时间过的太慢，分秒都在煎熬。他去哪儿了？是不是从此匿迹了？还是又猎获了另一场艳遇？但这些都与自己有何关联呢，游戏的结束亦是另一场的开端，是自己太傻了。这本就是一场虚拟的风花雪月，是自己违背了婚姻注入了爱的寄托，所以理应付出这样的代价。春天的花谢了，肖云的心亦随之枯萎。
我从老家回来了，大山里没有信号，你还好吗？微信里又传出了他的声音。嗯嗯，好。肖云的眼里再次泛起泪花，我以为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怎么会呢！世上有种爱是理解和祝愿，我在远方默默的念……（5056字）
作者简介：
刘相云，女，山东德州齐河人。绝句小说新文体研究会执行会长兼组稿编委，德州市作协会员，济宁电视台(暨济宁新闻文学专栏)签约作家，绝句小说作品入藏中国国家图书馆，绝句小说作品和姓名辞条在济宁市博物馆展出。作品散见于《山东文学》《微型小说月报》《东方文化周刊》《新青年》《山东商报》《老同志之友》《诚信山东》《陇原警视》《速读》《厦门日报》《河南经济报》《生活晨报》、美国《伊利华报》《明州时报》、新西兰《先驱报》、德国《欧华导报》、菲律宾《世界日报》等海内外报刊三百余家并在全国各市级地多次获奖。绝句小说《卖菜的母亲》入选马来西亚华文学校现代文校本教材高三上册。绝句小说《下辈子也要找到你》入选《中外文学典范描写辞海》。绝句小说《岁月无声》《竹竿巷的眷恋》入选《华文海外作家大学生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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