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微型小说)
文/刘正双(湖北)
春梅摇晃着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喘着粗气，疲惫不堪，一屁股坐到锅台前的小凳子上，费力地把湿漉漉的脚从雨鞋中拔出，雨鞋洇水，袜子全湿透了，水淋淋的。她的脚终日泡在湿冷的雨水里，己发白发皱，脚底冷的彻骨。她心里把这儿的鬼天气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
锅灶里火苗正旺，帮厨的阿姐己在淘米做午饭。春梅把湿冷的双脚伸到边沿，立刻，一股暖流，从脚底传遍全身。
“冷的受不了啦？你那双鞋早就该换了”，她瞅了眼春梅，又梆梆梆地在案板上剁起白萝卜来。
造物主对这个土生土长的南方女人格外青睐:她的肩膀和男人的一样宽，大腿砂木檩似的，又粗又结实，胸脯小山样隆起。她熟练地挥舞着菜刀，不一会儿，案板上剁碎的白萝卜片，堆成小山。
“是呀，雨鞋洇水厉害，穿不成了”春梅翻看了雨鞋几遍，愁眉不展。“这该死的天气，天天下个不停”她抬眼望望外面，说道。
那雨，正下得紧。
“南方天气就这样，天无三日晴”，阿姐瞟了一眼外面，接腔道。
“工期赶的这么紧，哪有时间上街买鞋？”春梅皱着眉头，俊俏瘦削的脸上，愁闷不己。
“我家还有一双，明天拿来你穿，你应该能穿。”阿姐瞅瞅春梅的脚，说。阿姐是本地人，来这帮厨的。
“谢谢阿姐”春梅有些感动。
春梅是我们这个工程队里唯一的女性，正月十五刚过，家乡还寒风刺骨，白雪皑皑，我们一行十八人，背着大包小包，跟随胡老板一起，坐火车，转汽车，翻山越岭，历时三天，终于来到了工程所在地----广东省怀集县诗洞镇XX村。
这是一个大山窝里的小村子，低矮的房屋，歇山式的屋顶，坡度陡峭，出檐深，大都依山而建，零星地分布在山底山坡。周围茂竹修林，小桥流水，鸟语花香，倒也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
卸下包裹，一行人先上山去查看桩基，认识行军路线，计划明天的进度。
春梅是炊事员，她一人又要做饭又要抽空往山上送些急需材料，有些吃力，胡老板就临时从本地雇个阿姐，帮忙打杂。
南方的天气阴晴不定，刚刚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转眼间，白茫茫的雨雾飘起，紧接着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路是泥泞难行，山上的红土被雨水裹着，奔流而下。赶工的人们，一天到晚，衣服里面热湿外面淋湿，没有一天舒坦过。
放工的人们陆续回来了，大家放下工具，春梅把早就炒好的白萝卜片分成三盆，一摊一盆。午饭千篇一律，白米干饭。众人习地而坐，饿鬼投胎，狼吞虎咽。
晚饭后，胡老板召集大家，借着阴暗的灯光，开了个临时会，再次讲了注意事项和分工。会议一直开到深夜。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
工地在山上，茂密的杂竹乱树遮挡的水泄不通。我们按照会议精神，明确分工，分成三组，一组劈竹开路，从山脚到桩基，砍出一条半米宽的S形的缝隙来，作为上工路途和运料的马帮行进，一组到项目部领取材料，钢筋，箍筋，螺栓，螺母等。另一组扛着仪器，随王技术上山，把另几个桩基的参数再复核一遍。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项目部再次下达了进度命令，要求在一月之内务必完工。工程头绪繁多，胡老板着急上火，嘴上燎泡一个比一个大。硬着头皮立下军令状，开誓师大会，大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山雨，拍打着人们的脸。一团团深灰色的云，在山顶上空缓缓移动。一望无际的杂树，阴郁的立着，枯瘦的枝干，在风雨中左右摇摆。
桩基隐在树林里，除了劳作的人们，只剩下呼啸的山风和筛子筛过一般的细雨。人们像蚂蚁群一样，在桩基周围忙碌着。
衣服都淋湿透了，又重又冷。粘脚的黏土，在脚下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但，工人们仍坚守在岗位上。
工程，在一点一点的往前推进。
春梅她们炊事班也没闲着，有时送绿豆汤，有时送点急需材料，来回往返。
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原生的状态，保存完好。斜坡东边有几棵歪脖子松树，松鼠吱呀乱叫，在树枝上蹦来跳去，抢食松果。小青蛇在草丛中肆意穿行。小鸟瞅瞅，此起彼伏，呼朋唤友，一见人来，就嗖的一下直冲云宵，小溪在草丛里绕来绕去，欢快地唱着泉水叮咚响。满山的野花，红的，白的，紫色的……，点缀其中。好一幅美仑美奂的江山社稷图。
文学细胞满满的春梅情不自禁，诗兴大发，随口吟道:
……
小鸟__
纵情歌唱。
欢快的旋律，
甜醉我的心房。
我轻扬玉臂，
推开春的大门，
一缕明媚阳光，
把我的心坎照亮！
…………
阿姐的老公在肇庆打工，她在家照管孩子，春梅就住在阿姐家。两姐妹相见恨晚，互诉衷肠。拉呱家常时，大家才知道春梅的近况。
春梅是个苦命人，嫁个男人体弱多病，孩子年幼，全家仅靠她一人挣钱养家。这不，离家几千里，把孩子交给奶奶管，自己出门打工挣钱。
好强的女人，在家什么活都干，扛水泥，装砖，当小工……只要来钱。像一个男人一样，硬是用自已孱弱的双肩，撑起一片天。
女本柔弱，为家则刚！
午后的一天，春梅送完绿豆汤刚下山，被一个无赖拦住。
那家伙长得猥琐，语言下流，动作粗鲁。显然他不怀好意。
“滚”春梅怒吼。
“小声点，阿妹，你嚷什么？你不想找点好玩的事做？
“放开手！滚开”，春梅怒斥。“再不闪开我喊人了”
“阿妹，你喊呀，荒山野岭的，谁能听见？”无赖步步紧逼，淫笑不己。
春梅牙关紧咬，杏眼圆睁，随时准备拿命博击。
无赖又伸手过来，啪，一记清脆的扇耳光的声音，一下，接着又一下，紧接着，两人博斗起来。
南方男人普遍个子瘦小，一时半会还得逞不了。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上山堪测的王技术员刚好碰到，无赖一看不妙，灰溜溜地逃进深山里。
后来，上山送水送材料的任务就由男工轮替去做，不敢再让一个女人去冒险了。
工程接近尾声，春梅却先一日回老家了。电话是打到胡老板那儿，转告她，她老公病犯了，春梅心急火燎，急火攻心，病了。她不能倒，也不敢倒，她拖着病体，踏上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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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05，襄阳
作者简介： 刘正双，笔名刘柳，湖北襄阳人。爱好文学，喜爱写作，笔耕不辍。92年开始发表作品，曾在《襄阳日报》等报刊杂志上发表作品多篇，《都市头条》，《帝乡文学》，《南方文艺》，《青年文学家》等杂志，头条，公众号上发表诗歌，散文，小说，散文诗等二三百篇(首)，参加全国文学大赛，小说《礼物》获三等奖，散文诗《收获》获二等奖，优秀奖若干。现为襄阳市浩然诗社会员，《双河》文学社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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