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逃学》
文:觐石
暑假三个月中,每天早上七点,我准时叫醒儿子,让他起床学习英语,备战考研。下午则是针对于几个书法大展进行创作。有时心疼他,就尽量在饮食上多给他做些可口的;有时也不放心,就偷偷观察他学习时的状态,看他是否偷懒、打瞌睡、或者心不在焉。
一段观察后,我得出结论:这小子学习态度还可以,比他老子强。毕竟想当年咱还有过逃学的经历呢。
那是小学二年级初,豫东南农村的天气还热着。尽管开学两周了,我的心境还是没从暑假的“玩山玩海”中拔出来。村办小学坐落在村子的西侧500米处。听老人们讲,是一个旧寺院改建的,简陋得不能再简陋。里面的课桌一大半都是老师带领学生自己动手用泥巴和树枝糊的。坐在教室里,我眼里看着老师讲课,耳朵听着老师讲课,嘴里跟着老师背诵,心中却想着家里几个小伙伴还等着一块掏鸟蛋、摸鱼、捉螃蟹、钓黄鳝呢。对了,村北玉米地里据说发现了一条三米长的大蛇,啥时候逮过来当腰带呢?同桌的小娟估计魂都会吓飞……嘻嘻……哈哈……
正眉飞色舞、兴致勃勃地想着美事,“啪!”一颗粉笔头砸在我鼻子上,老师的“大喝一声”也跟着砸来:“你在想啥!站到教室后面去。”
得,我捂着脸被罚站到放学。还真巧,那天晚上发烧了。看着母亲焦急的神色,第二天早上,我告诉她我头也晕起来了。于是母亲就到学校给我请了一天的假。
在“病床”上躺下不久,几个小伙伴就来了。等母亲一下地,我们就扫荡了院子附近塘里的鱼、树上的鸟、沟边的螃蟹,当然,黄鳝也成了小伙伴们烧烤的对象。可惜的是,玉米地里的那条大蛇没机会去逮呀,再等等天一凉,它就会冬眠躲起来,没法捉了。
几个伙伴商议一番,定下计划:明天我继续装病,让母亲继续给我请假。伙伴A负责带渔网堵蛇洞,伙伴B负责带小鸡诱惑那条大蛇,伙伴C负责带绳索和直钩,伙伴D负责带笼子装蛇,伙伴E负责侦查环境、放置诱饵和布网,伙伴f负责撤退。不能被大人发现,尤其是我母亲。
计划是天衣无缝的!我美滋滋地想着,“小娟娟那,你等着,哥一定给你个惊喜哈!……嘻嘻……哈哈……”
又是一个天亮,又是一个伟大的早上,我依然头晕,还不时咳嗽两声。母亲请了假就带着担忧又下地了(该收秋了)。九点左右,伙伴A、B、C、D、E、F均来报告,准备完成,就等命令出发了。
“好!”我掀开被子,一跃而起,“噌”地一声跳下病床,大手一挥:“我的兵!跟我出发!”
却忽然发现小伙伴们一个都没动。扭头一看,我感觉真的很不妙!门口被一个高大的、如山的身影堵的满满的。
“咋了!你们这是要征服美帝国主义吗!”……
小伙伴们都逃跑了,我不知所措,满脸羞愧,无地自容。这个身影走过来,伸出他那双大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耳根等处后叹了口气,转过身就去收拾我的书包。然后把书包背到肩上,拉起我的手,向村西边的学校走去。
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他停下,把书包挎在我肩膀,示意我进校门。临进校门,我还看到他背着双手站在那,一丝没动。
我忽然想哭!鱼、鸟、螃蟹、黄鳝和这个身影相比都暗淡下来,当然还有那条没见过面的蛇姑娘!
走进教室,老师也没问,只是目光深邃地看了我一会,就点点头,继续上课了。同学们也很快忘记了我这个大号“恐龙”,跟着老师慷慨激昂地朗读起来。
打开书包,拿出课本,一个崭新的文具盒和一个卷笔刀跃入眼帘。
我瞬间模糊了视线。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之所以突然回来,是因为我的突然“生病”。母亲着急,又到了秋收的时候,就找人捎信给三十多里外刚平反、恢复在城镇工作的父亲知道的。
此后,直到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我再也没有逃过学。不是对那个高大身影的畏惧,而是对他产生了深深的歉意。这个歉意,直到他永远离开我,不但不减退,反而增加了。造成这个原因的,则是眼前我的这个儿子。由于我的任性,成家晚,最终我也没能在父亲生前让他见到自己的孙子。
看着眼前正在学习的儿子,想了想当年的我,想了想带着遗憾已经离开我二十五年的父亲,不知不觉,潸然泪下。
注:1,小伙伴,农村一起玩耍的孩子们,年龄不齐,有大有小,有的相差八九岁还在一起玩,当时贫穷,上学意思淡薄,有的根本不上学;2,下地,到地里干农活;3,直钩,为钓蛇和黄鳝之类的专门工具:4,平反,指文革之后,有些被冤枉的人、事得以恢复工作和纠正错误定性。
随笔于石缘斋
书法高考课堂
2022-9-2-15-12
觐石简介:原名闫伟,男,汉族,1971年生于河南平舆农村。现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现代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国礼书画院高级院士、中原名人堂入驻书画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