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中 说
文/老骥
余身向强坚,而今春则病矣?
夫病起时,但觉颈坚硬而疼,疼而益硬而剧;乃延及肩背,甚者至口难闭,齿难咬。兼之则血之压与糖皆腾升,则头重如山,脑涨欲崩,目见物皆旋;则轰然病而倒矣!
而吾乡为海上小邑,无国手,庸医又不知所治;无奈,唯家居而慎养耳。女儿与老妻皆命吾:一勿观机,二勿看书。机者,手机也。而於吾勿观机尚可,勿看书则万万不可也。夫端坐楼中,自朝及暮,空空如也;而勿看书而未与古之圣贤议论,而未与古之君子同志,而未与古之岩居川观者同感明暗炎凉;则今之天地不亦空乎?今之吾心不亦悲乎?
故吾於女儿老妻之命,虽应之而终不能守。每日於东楼中看吾之书。或颈肩之痛未著,则更博览深取焉;或以读久,觉肩強颈疼难忍,则释卷而自以拳捶之。自肩背至颈及近疼之处,皆捶之遍。乃觉疼稍缓之,又执卷而读,或执笔为文也。
或曰:“人至六七十岁,乃暮年也,何自苦如此乎!”斯言也,於众人乃尔耳,於志士乃非也。岂不闻“学无止境”?岂不闻“仰之弥髙,钻之弥深?”愧吾不时,无位於世,已不能立德立功而有益於世;其尚能无立言而传於后乎?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耳。”噫,君子之恥,乃吾之恥也。
传云,张飞当年勇猛,自诩世上无所惧吾者。孔明於掌中书一“病”字与飞观,飞则餒焉。故生老病死,虽佛陀亦以为人间集苦耳。然吾窃恒思,死则死矣,何足惧哉,但望勿病耳。故为《病中说》以记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