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的野韭菜花
文/刘亚学
我小的时候,经常跟随大人去大甸子上采摘野韭菜花。早晨,我和妈妈踏着闪闪的秋露,向草甸子深处走去。我的腋下夹着一个小面袋,妈妈在前边采摘,我在后边挣口袋。野韭菜大都长在漫岗上,一丛丛,一片片,花柄上支撑起素白的韭菜花,用鼻子一闻,芳香飘逸,那种异常的感觉难以言表,回味起来,真是美韭(酒)飘香啊!
采野韭菜花很有野游情调。妈妈领着我,一边行走一边观景。看那无边无际的大草原,洋溢着一片深沉的绿意。除了五颜六色的烂漫山花,就是繁茂的野草。间或,秋虫唧唧,飞鸟唱鸣,打破了原野上固有的寂静。
妈妈是在草甸子里降生,并且在草甸子里长大的。她曾给我讲过大舅与狼搏斗、二舅给盲人算命先生领道、蛇钻进被窝等许多往事,我都洗耳恭听。
每当发现一大片野韭菜花的时候,我和妈妈欣喜异常,脸上荡漾着灿烂的笑容。肚子饿了,边采摘边往嘴里填着野韭菜花,尽管有一点辣味,但是吃到肚子里蛮舒服呢。
我们母子二人不慌不忙地采摘着野韭菜花,时而惊起几只飞鸟,时而趟出几只蚂蚱,时而赶走几只蟾蜍,时而发现几盘蘑菇。
我最为害怕的是学名叫蟾蜍的癞蛤蟆,俗话说,癞蛤蟆蹦上脚面子——不咬人膈应人。本来采摘野韭菜花非常惬意,由于它的出现,我的心房一阵紧缩,拽住妈妈的衣襟,寸步不离她的身旁。
采摘野韭菜花要有耐心,不能幻想房笆上掉下来馅饼,必须漫山遍野地寻找。妈妈是草原上的百灵鸟,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当然知道哪里有野兽经常出没,哪里有野果可以充饥,哪里有毒蛇吐信子,哪里的野韭菜最多。
有一次,妈妈领我去采摘野韭菜花,采着采着,忽然发现前面不远的地方是一大片打瓜地。成熟的打瓜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我顿感涎水涌流,馋虫蠕动。妈妈看出我的心思,受母爱的驱使,不计后果,她窜进打瓜地,拣一个大打瓜摘了下来,用拳头砸开,只见黄瓤黑籽,瓜汁顺着手指往下淌。我的眼睛看的直勾勾的,接过半拉打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有一句话叫做囫囵吞枣——不在(摘)乎(核),我吃打瓜的样子,好比是猪八戒吃西瓜——不吐籽。半个打瓜还没吃完,看瓜人手拎木棒冲了过来,并且大声责骂。妈妈见大事不好,拽住我的一只胳膊,连滚带爬地钻进没人深塔头沟里躲藏起来,我屏住呼吸,心里属实害怕。还好,看瓜人没有尽力搜索,我和妈妈侥幸逃过一劫。
野韭菜花采摘回来以后,用水仔细清洗、空净,到碾房碾压。碾盘是圆形的,碾芯有一个柱子,碾子是一块石头磙,两侧的碾杆各有一个碾锥,顶着碾脐,围绕碾芯柱子向前滚动。妈妈和我手推碾杆,艰难地行进,汗水伴随着野韭菜花浸出的绿汁,在脑门上流淌。野韭菜花呀,你虽然好吃,但是吃到嘴里绝非易事。野韭菜花掺杂着大粒盐,放在碾盘上一压,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变成了浅绿色的加工品,品尝起来,又咸又香,香中带咸,咸里沁香。为了保持野韭菜花鲜嫩、清香的风味,妈妈特意准备了一个大坛,将其装进去,放上盖子,置于阴凉之处贮存。
每当吃饭的时候,我都忘不了野韭菜花。无论是土豆炖白菜,还是雪里蕻炖豆腐,我都把野韭菜花当作高级调味品,拌在一起,吃得食欲大发,喷香无穷。眼见得野韭菜花特别下货,妈妈告诫我说:“美味不可多用,要节省着吃。”我虽然点头应允,但是嗓子眼好像伸出一个手巴掌那样难受。
时间一晃过去了几十年,妈妈也仙逝了十几年光景。我再也找不回来和她一同采摘野韭菜花的难忘时刻,再也见不到我那苦命的妈妈了。与此同时,我再也没机会也不可能吃到家乡的野韭菜花了,因为野韭菜早已是无家可归、销声匿迹了。

作者简介:
刘亚学,长春人,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写作出版6部文学书籍,有文学作品自选集《金秋情》;游记散文集《梦境徜徉》;自传体散文集《天命者的白驹》;诗歌集《满仓金诗》;长篇小说《天下狼烟》《风雨彩虹》。在北方都市文化今日头条连载长篇小说《白老婆传奇》。创作、拍摄微电影《嘎嘎敏养兔沉浮录》,在优酷视频网上播出。此外,在省内外文学微刊发表作品百余篇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