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套车文学精品奉献 苦楝树 乡情 童趣 戏闹新娘 还有由植树引申到做人 好文待细品

三月十二日是植树节,也是女儿满一个月的日子。植树节的前几天,我就打电话给乡下的大哥,让他为我在女儿满月的这一天准备一颗或是几颗苦楝树,在老屋的庭院里栽种下来,见证女儿的成长与经历。然而,大哥在电话里为难地告诉我,要其他什么样的树都可以,就是难找苦楝树,因为,乡下已经多年没有人栽种它了。
听了大哥的话,我很惆怅。苦楝树与我有着难以分割的情结,因为我是在苦楝树的影子里一步一步的长大成人……在我的记忆里,苦楝树是乡下最寻常、最普通的树,因为平常和普通,几乎在每家每户的庭院里都可以看得到几颗,或大或小。大的碗口粗,枝繁叶茂,春天里开着紫色的小花,初夏结出小小的、青皮果实,经过夏天的烈日暴晒,秋天果实变成黄颜色,就像是一串串的葡萄果挂在树上;小的或有杵杆大,或有指头粗,笔直笔直地生长着,象是在与大树比赛似的。
记忆中的苦楝树,是人们夏日歇荫纳凉的绝好去处。高大的苦楝树撑起巨大的伞盖,将各家各户的庭院罩出一块阴凉,大人们在劳作之后,光着膀子,赤着脚,端着大海碗,“呼哧呼哧”地吃着用菜叶煮的午饭,然后,将一张竹床摆在树荫中央睡午睡;而小孩子们则从早饭后就开始在树荫下玩耍、做游戏。在我的记忆中,我们玩得最多的是打纸牌、打弹珠、跳房子,有时候也会和几个小孩子一起轮流着玩陀螺,当然,我是没有陀螺的,只好将小伙伴们邀约到我家院子里玩,就可以扬起鞭子抽陀螺,一旦陀螺倒地了,就要乖乖地将鞭子还给人家,在那里睁大眼睛看别人将陀螺抽得风生水起而一个劲地咽口水。
因为有了苦楝树,儿时的生活就不贫瘠。深秋,苦楝树叶子掉光了,而苦楝果依然高高地挂在树上,到了冬季,也不会脱落,只不过是他的颜色变得更深沉,酱红色,象红枣似的。十冬腊月,是农闲的日子,也是乡下人娶亲的日子,遇上村里有人娶媳妇,就是孩子们开心、撒野的好日子,小孩子们不会闹新房,但是会打新娘子,默记住娶媳妇的日子,早几天就和小伙伴们作准备,或是上树摘或是用竹竿打,将苦楝果攒起来,到了大喜的日子,口袋里全部装满苦楝果,上窜下跳的夹裹在大人的队伍里,从新娘子进村的那一刻起,小孩子们就用苦楝果“盛情”招待新娘子,一直将新娘子打到洞房为止。
用苦楝果打新娘子的游戏,是锻炼小孩子们智慧的舞台。乡村习俗,新娘子出嫁是准备着挨打的,从进村的那一刻起,新娘子的眼睛主要就是注意着夹裹在大人队伍里的小孩子们,如果是明目张胆、赤裸裸地用苦楝果打,新娘子早有防备,一般是打不到手、脸、颈等裸露的要害部位,达不到游戏的终极目的;而聪明的孩子是将苦楝果攒在手里,跟在大人的身边,看起来是在看其他方向,实际上,目标是新娘子,趁新娘子不注意,马上一个飞射,稳、准、狠地打在新娘子的脸上或是手上,让新娘子一个哆嗦、一个痛苦,所有的人就会露出开心的笑来。
在闹洞房的时候,苦楝果也是娱乐助兴的绝好道具。大人们让新娘、新郎说有趣的话、做有趣的游戏,新娘子一般是扭扭咧咧的,这时候,小孩子们的苦楝果就会派上用场,只要大人们一句“细伢们,你们说么样办?”“打——”孩子们的苦楝果就会从四面八方向一个方向射去,打得新娘子张牙咧齿,苦不堪言。在我的记忆中,闹洞房打得最多的是伴娘,因为伴娘在新婚之夜里是主人和客人之间的桥梁,受大人们的唆使,孩子们的苦楝果多半也集中在伴娘的身上。想起平日里大人的威严,能在闹洞房的时候将大人当靶子一样的猛打,也着实是一件快意人心的事。
苦楝树于我有着难以分割的情节,除了儿时的快意,更多的是因为苦楝树的存在,让我学会了做人和做事。 稍大以后,父亲就开始教诲我如何做人和做事。父亲的教诲不是高深的理论,而是些微小事的灌输。院子里的苦楝树就是最好的教材。每年冬季,父亲都要将苦楝树上的一些残枝、弯枝砍掉,他说,这些树枝成不了才,做不了大用,留着他们还会影响其他有用树枝的生长,砍掉了做柴烧,是他们的最大的用处;为什么要在冬季砍呢?冬季是树木积蓄养料的季节,一开春,树木就要生长,在冬季将成不了才的残枝、弯枝砍掉,可以让其他树枝积蓄更多的养料,树儿就能长得又高又大。

父亲还告诉我,人都是要长大的,男人要娶媳妇,姑娘要出嫁,不能等到娶媳妇出嫁的时候才想到要置办嫁妆,而是在人一出生的时候就种上一颗或几颗树,一十年后,小树长成了才,就可以管上大用场了。因为苦楝树防虫,有益人的身体健康,经过一二十年的生长,不仅长得高大,而且结实,不像杨树柳树那样既惹虫子让人生病,又爱空心长不高大,让我领会到,不经历人生苦难的冬季,就不会有事业的春天;人生的财富要从成长的每一步积累,一夜之间的暴富除了妄想,就是透支。还有就是做人做事不仅要自己心安理得,无愧于心,重要的是要有益于社会,无愧于自己良心。
想如父亲那样,我为女儿植上一株苦楝树,在已经变化的年代里成为一种惆怅,于我是无奈,也是欣慰。乡村老屋的庭院因为父母的过世而显空旷,父亲为我栽种的苦楝树在我结婚之前由父亲亲手砍伐给我打了家具。如果我在老屋的庭院里真地能栽种下苦楝树,真地能象父亲那样给女儿人生的启迪?当社会进入工业文明的时代,乡下的父老乡亲同样享受着科技文明的成果,我儿时的乐趣与教育的方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要求女儿在我的生命轨迹里发现和成长,岂不是罪过?
然而,心里依然难舍乡村曾经有过的苦楝树。希望女儿在能读懂我这篇文章的时候,她也会有自己心中的苦楝树。

辛叶,武汉作家协会会员,新洲区作协副主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