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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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文学】第八届鲁迅文学奖提名《磨镜记》伽蓝的作品
(202201034期)

#伽蓝的诗
独角兽
——赠冯雷
这世上毕竟还有纯粹的人
是卑微的那个,更是宏伟的那个
不是一个,是一个又一个
他们听见了你
内心的呼求,像神从黑暗的险境中
现身:回应你,指认你
引你确定你自己
是卑微的那个,更是宏伟的那个
是过去的那个,也是未完成的那个
这是多好的人世
怨恨与爱在对阵,毁坏与建筑在角力
冰与火同时作用,加大生存的速度
这是多坏的人世
一种词语吞噬它,另一种修补它
词语淹没词语,词语挽救词语
你干着普通的活计,又干着神圣的工作
你是一个人,又不只是一个人
你感觉疲倦,又乐于奉献
这世上毕竟还有一些人
坐在火堆旁,伸手自火中取栗
光在他们的脸上跳跃,火在手里燃烧
他们讲述,而你看见那讲述
话语,像独角兽从幽深的森林走出来
带着清晰的光,温柔的光
从自己身体里分裂出一个新我
才能爬上这光笼罩的背弓
它载着你奔跑,你融入它奔跑的身体
窝棚
——赠刘维东
“四处漏雨是夏天。端坐
在里面,闭着眼
光,会从石棉瓦的缝隙
进来,像血静静
流动。那种感觉
——石头山提高了
刚刚演奏完柴可夫斯基
莫扎特,或贝多芬的钢琴
栖在窝棚顶上的
余音,是两只白鸽子。”
风从他心中吹过
天空的翅膀徐徐打开
似乎已远离了麒麟芯片般的
小县城,回到十四世纪
或更久远的年代。他的眼睛
星光闪闪,手搭在铁锹
光滑的木柄上。“干活,
能让我忘记一切。
两个半天就能把这三分地
倒饬利索……”
旧地板。木桩。铁丝。
旧钢筋和塑料水管
……各就各位,玉石般温润
下面的村子,卧在山坳里
晒太阳。每天上午十点钟
摇摇晃晃开进来一趟公共汽车
山上的荆蒿、黄栌和橡树
落着形色各异的叶子
我总在某个地方等着你①
他端坐在椅子上慢慢抽一支烟
烟灰在指间加长了毁灭的时间
他微笑,一个半神
等着你。你走在一条车水马龙的路上
用书包挡着骤降的雨点
你走得很快,眼睛寻找着避雨的
走廊、屋檐,或只是一棵树
他端坐的椅子这样稳重
很难想象它曾经作为树在旷野中
而现在成为卑微的器物,被移动
和使用。而这是幸运的
因为这样的时刻是一种荣耀
于它,没人知道它所欣悦的瞬间
正支撑着一个不朽的身体
这个身体正为人间重新
发明爱,又将这钻石
嵌入歌唱的诗行。你躲在廊道里
避雨时,将听见她们
那些天使,向沉默的土地射箭
每一支箭都正中人心,刺破包裹的硬壳
露出真金
世界多么抽象,人就多么具体
它们,将变成他们,他们将变回你们
你们将成为我们,我们又回归
一个一个的我。我,冒雨赶路
雨水淋湿了全身;我,在突然伸出手
挽留的长廊里保持安静
像六岁的孩子躲在玉米地里
一声迫切的呼唤划破了阴沉的天空
——————
注:①引自惠特曼。
选自《诗刊》2022年1月下

作者简介
伽蓝,本名刘成奇,1976年出生,北京市门头沟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会员,北京老舍文学院中青年作家(诗歌)高研班学员。2004年起开始诗歌写作,有作品发表在《诗选刊》、《敦煌》、《中西诗歌》等刊物,入选《中国诗歌精选(2007年卷)》(韩作荣主编)等几种诗歌版本,著有诗集《半夏之光》(2011年大众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