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日子,甜日子 文/ 胡宁华,配音/安心

谁都希望自己一诞生下来就能够过上甜日子而不愿意过苦日子。
儿时,我也像所有的儿童一样特别嗜糖,却偏偏赶上物质匮乏凭票限量供应的年代。家中的糖罐子不是空空如也,便是束之高阁,“甜”日子似乎离我很遥远。
那时,真渴望有块糖吃。逢年过节,上海的亲戚寄来了糖果是我最开心的时刻。后来,一个走街串巷挑小货郎担的中年汉子经常吆喝着:“牙膏皮、旧报纸,换香甜甜的麦芽糖喽!”由远而近地从家门口走过,惹得我倚门驻足观看,馋涎欲滴。那麦芽糖色泽淡黄,表面铺层白芝麻,咬一口脆生生的,用手一拽,可以拉出好长好长的糖丝,甜甜的香味沁人心脾且留在齿间经久不散。于是,家中的牙膏常常没用完便莫名其妙地不翼而飞,还有那新报纸未等大人看完便忽然去向不明……我干得这两件颇不美气的事,终于被母亲发现,挨了一顿痛打。
苦的味道有时像在伤口上撒过一把盐,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高中毕业时,同学中有的下乡插队落户,有的应征入伍,有的进工厂当了工人。待业在家的我去了一家建筑公司找了份挑砖的临时工,包工头答应干一天给一元钱。
16岁的我个头不高,体型瘦弱,挑起20块红砖的担子,晃晃悠悠十分艰难地走在20多米高的脚手架上,双腿犹如灌了铅似的沉重。卸了担子往回走时,身子有些飘忽的感觉。天气炎热,汗如雨下,流到唇边舌头一舔,又咸又涩。也记不清楚究竟来来回回挑了多少担,好不容易盼到夕阳西下收工回家。洗澡时才发现,双胛红肿,脚板布满血泡,浑身疼痛的如散架一般。躺在床上,我没有一丁点儿说话的力气,也不想吃饭。母亲问我想吃点什么,我说想喝碗糖开水。第二天,我一咬牙又上工地去了。
生活是辩证的,甜往往得从苦里头找,而苦呢,又在甜里头藏。一个月后,我领到30元的薪水。这天上班,人手少工作量大,我喝完自带的茶水,嗓子眼仍渴的冒烟。工地旁有个卖冷饮的小摊子,我第一次光顾那里,1角5分钱的汽水嫌贵,在5分钱一根的绿豆冰棒和2分钱一碗的凉茶之间,我犹豫着,最终还是端起了大碗茶。茶水有些苦涩,我却觉得很甜很甜,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用自己赚的钱买东西。这段往事,一直成为我人生经历中的一个浓缩点,贮存在记忆之中。在未来的岁月里,它使我领悟和明白了生活中的许多事情。
如今吃糖不再是难事。商店里各种糖果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我刚参加工作时,单位常把发放白砂糖或糖果作为一种福利,家中的大小罐子总是装得满满的。母亲和妻子都知道我喜欢吃绿豆冰棒,每年夏季都自制许多贮藏在冰箱里。这样的日子,我很知足了。
人生在不同的阶段,所需要的东西自然也会起着变化。正如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一样,没糖吃的时候,吃一块糖都觉得特别甜;而倘若给你的都是糖,你可能也就感觉不出甜味了。有一天,女儿对我说:“街上的冰激凌比家里的绿豆冰棒更甜更好吃!”女儿尚小,我该对她说些什么呢?毕竟,用牙膏皮、旧报纸去换麦芽糖的故事离她这代人已经很久远。
然而,我想告诉她的是:在今后的生活中,或许你会认为苦的东西不苦、甜的东西不甜。人的一生,应该什么都去体味,什么都能承受,这样人活着才有意思、才有色彩。

作者简介:胡宁华,赣州电视台资深记者、影视制作人。主要文学作品:散文随笔集《收获快乐》《一路走来》《原汁原味》《时间的微笑》《阳光的味道》《滋味》;电视剧本《旋转的舞台》;人物传记《追逐梦想》、《一路花香》;长篇纪实文学《耐人寻味的光阴故事》、《血脉中的回声》。2017年8月,开始写词,并作为音乐出品人、制片人完成40多个MV,先后在人民日报、学习强国、新华社客户端、新华网客户端、央视频、央广网等平台发布。其中:《四星望月等你来》《我深深记得》获中国音协“中国当代歌曲创作精品工程‘听见中国听见你’2018年度、2019年度优秀歌曲”。《鹭溪之恋》获“歌唱美好新时代”江西省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征歌大赛一等奖。MV《人民公仆》是新华社2022年首个加“精”字的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