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散文化叙述的成功之作
——评文瑞先生《一蓑烟雨任平生——苏轼与赣州》
文/甘爱莲,播音/安心

《苏轼与赣州》是一部带有浓郁学术味道的著作,全书50多万字,可谓泱泱大作。我是第一次看这类著作,由于篇幅长,所以刚开始看时,很有些犹豫而畏惧。但是,看完一两章之后,却似乎有些爱不释手,欲罢不能。用了近二十天时间把全书阅完,一气呵成,这一方面归功于文瑞老师的文笔优美,另一方面也感恩自己的坚持不懈。看一本好书,就像走一段蜿蜒迤逦之路,沿路可以看到许多美丽奇特的风景,一路走来,不知不觉拓宽了视野,放飞了心灵,提升了境界,荡涤了灵魂,从而遇见了更美好的自己。
我以为,文瑞先生的这部著作应该划为学术性散文之列。近年来,流行学术性散文。所谓学术性散文,大多具有两重属性,一是学术属性,二是文学属性。这类散文大多以自己的治学经历为基础,把学术研究中感悟到的生命体验通过文学化的语言表达出来,真实,细致,内敛,耐读,是其基本特征,这与数量更为庞大的抒情写景散文有所不同。结合文瑞先生的《一蓑烟雨任平生——苏轼与赣州》,具体谈如下几点阅读体会:

学术性浓厚。本书一贯体现了文瑞先生的严谨治学的态度。比如对东坡先生两次入虔与离虔的时间的反复考证,对南安军与南康军,南康军与南康郡的对比考证,东坡先生到底有没有去过上犹、瑞金等地,东坡先生究竟哪天离开虔州北归的,东坡先生去通天岩和阳孝本见面的时间问题等等,都根据史料进行了详细的考证与推求。文中关于东坡先生与孔宗翰题虔州八境诗的叙述:“在引述了一系列资料之后,笔者赞同李云彪先生关于苏轼题八境诗的时间点的分析。其一,熙宁九年(1076)九月至十二月,苏轼与孔宗翰密州交接期间,未曾题八境诗;其二,熙宁十年(1077)年冬,孔宗翰写信索诗,苏轼仍在推却,未写八境诗;其三,元丰元年(1078)春二月孔宗翰转赴陕州任,在徐州与苏轼见面,在此索诗,这才获得虔州八境诗和序。”如此思路慎密,条缕清晰,让我们如临其境,对当时的情形有了一个非常准确无误的了解。
还有,文中对苏轼南谪时在虔州相关时间的考证:“八月七日,过十八滩之惶恐滩,入赣。八月十一日,苏轼一行入虔州城,在郁孤台住了十日,期间,苏轼通过慈云寺明鉴和尚得知阳孝本隐居通天岩的消息;八月十五日,正值中秋节,郁孤台赏月,苏轼重书当年在彭城所作观月诗……八月二十三日夜,或前后某夜,苏轼与阳孝本在廉泉夜话,作诗。八月二十四日,苏轼离开虔州,上犹小逻口之行。”
对每一个时间节点的考证与推求,一方面体现作者学术之严谨,另一方面也让读者对东坡先生在虔州的生活起居,人际往来,诗文唱和以及心境变化有了一个更切身的体会,从而更能读懂一位天才诗人的凡尘俗事,喜怒哀乐,东坡先生的形象也因之更加饱满,更加可亲。
《苏轼与赣州》作为学术著作,无疑给当下苏轼研究书写了精彩的一笔,同时也为赣州文化学术界填补了一项研究空白,这是赣州的一件幸事,也是我们作为一个普通赣州人的骄傲。

趣味性浓郁。在一系列的史料考证之后,文瑞先生往往会插入一些故事传说,既丰富了文本内容,又引发了读者的兴趣。
作者写苏轼北归时,引用了一篇笔记《书舟中作字》:“将至曲江,船上滩欹侧,撑者百指,篙声石声荦然,回顾皆涛濑,士无人色,而吾作字不少衰,何也?吾更变亦多矣,置笔而起,终不能一事,孰与且作字乎?”撑船人手忙脚乱,年轻人魂飞魄散,独东坡先生在悠然练字,泰然自若,其情其景其状,确实让人佩服。
作者还有关于苏轼北归虔州时送医赠字的记载:“入郡城携一药囊,遇有疾者,发药并疏方示之。每憩寺观,好事者多设佳楮墨叠置案上,楮尾各书姓名,拱立以俟。”苏轼此时又化身医生开始悬壶济世了,而且比现在的明星还有风范,只要粉丝相求,便提笔赠字赠诗,足见其爱民亲民的平和行事风格。
作者在第十八章“知君海上仍去回”一章中,写到“酸菜炒东坡”(赣州人叫“醋果子炒大肠”)一节,苏轼亲自掌勺,轻而易举在水南钟家做了一道开胃菜,酸酸脆脆流传至今。作者后面还引用了一首《猪肉颂》:“黄州好猪肉,价贱如粪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慢着火,少着水,柴头灶烟焰不起。待它自熟莫催它,火侯足时它自美。每日起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看完之后不觉口水欲滴,一位旷世才子,一位大雅大俗的诗人,一位有着良好胃口的性情中人,让人欣然可亲,怡然可敬。

文学性鲜明。在目录编排部分,文瑞先生在二十四个小节中都刻意引用了苏轼的一句诗,恰到好处地传达了要表达的内容与情思。在“浩然天地我独正”“不妨长作岭南人”“明年明月何处看”等章节中,作者的文字抒情性强,画面感十足,很容易引发读者的想象力,从而让读者不知不觉跌入作者的叙事情境中。
跟随作者的叙述节奏,阅读者似乎感受到了东坡先生的贬谪之前初入赣地“七千里外二毛人,十八滩头一叶身”的天涯羁旅之感,品味到了他暂居郁孤台时“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的黯然神伤;咂摸出了他过大庾岭时“浩然天地间,惟我独也正”的浩然正气,感受得到他谪居惠州时“米尽无人典破裘,送行万里一邹游”的拳拳友情,感悟到了谪居儋州之时他“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崛冠平生”的洒脱豪迈,体会到了遇赦北归时“问翁大庾岭上住, 曾见南迁几个回”的沧海桑田欣慰之感......
诚然,从学术传播来看,学术研究不仅仅是二三素心人的事,更需要接地气。很多自然科学家,用富有文采的笔触讲述科学家的故事,普及科学文化知识。作为人文工作者,更应该意识到人文情怀和社会关切的重要性。学者撰写散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通过写人物讲故事的形式,有效的普及学术,让学术走向大众,走向社会。显然,文瑞先生做到了这一点,学术性,文学性,趣味性,三者完美融合。由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一蓑烟雨任平生——苏轼与赣州》一书,无疑是学术散文化叙述的一部成功之作,可圈可点,可赞也。

写到这里,顺便谈谈自己的阅读体验。我平时喜欢阅读,多偏好散文,对于学术著作接触甚少,这次阅读完文瑞先生50多万字的洋洋大作,也是跳出了自己的阅读舒适区,进入了别样的境界,收获颇多。文瑞先生创作此书时,参考了六十多部专著,历时五年,实地采风考察,广读地方史志,身居斗室,甘于寂寞,辛勤耕耘,才有了本部学术著作的诞生,实属不易。而作为阅读者,更是要能静得下心来,耐得住寂寞,细细品味,方能有收获。如果只满足于网络媒体的碎片化的浅层次阅读,这对提升自己的文化素养来说是不利的。
苏轼,作为一个特立独行的诗人,为民办实事的政治家,世所罕见的天才,乐天安命的人生歌者,无论走到哪里,哪里都会熠熠闪光。我想,东坡先生感动后人的最重要的就是那份天然率真,那份浩然正气,那份一蓑烟雨任平生的随缘自适的情怀。赣州因为曾经有这位天才诗人过化,历史文化韵味也变得更为厚重,这是赣州的幸运。而文瑞先生能立足本土文化,深耕细作,潜心研究,这更是赣州人的幸运。
让我们走进《苏轼与赣州》,遨游其中,收获那种“遨游大化中,无往而不可”的潇洒情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