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诗词文学社（社长风采）

童话

记忆中忘不掉的那个中秋之夜

作者/童话（山东）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月牙儿慢慢变成月亮了。八月十五终于赶来了。我越来越想家了。特别想！

爹不会来接我，我是心知肚明的。一想到还是不能回家，我的心都要碎了。不能让人看出来自己心情不好。每当情绪不那么明亮，我都会躲开别人，悄悄爬到堂屋的阁楼上或者其他没人的地方，发呆。能见人时我都是高高兴兴的，换言之，我的阴天只属于我自己！这小时养成的习惯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三胡妮子，干什么呢？”正自趴在阁楼上双手托腮望着夕阳西下后的彩霞满天发呆的我，猛不丁被耳边传来的一声断喝，吓得浑身上下一激灵，弹簧一样蹦了起来。不必麻烦眼睛，我也知道是小妗子来了。我低眉垂首站在那里，没应声。

“还愣着？能赶上庙里的佛爷了。快紧着下去烧锅，没看天快黑了？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玩，连点忙都不知道帮，没点眼色。全是你姥娘惯的。下去！”我虽然依旧没应声，但是为了不给姥娘找麻烦，我还是乖乖下了房，去灶火屋帮姥娘烧火去了。我知道我是小妗子心里最不待见的那个。

为了我，姥姥不知道受了多少夹板气！姥姥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纵使不能保护她，我也不能再让她因为我再受委屈！为了姥姥，干什么我都肯。我知道今天是八月十五，也就是书上说的中秋团圆节。家家户户都会有一顿丰盛的晚餐，外加管够的美味月饼。吃罢晚饭还要拜月赏月。反正不管节不节，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姥姥的活。这不成文的规矩也不知道谁定的？不公平也不是我能说的。幸好还有大妗子大舅大表姐二表姐都孝顺。不然姥姥的日子可怎么熬？

大表姐二表姐生产队干活都还没有回来，大妗子少言寡语，跟个闷葫芦似的。大舅舅一家住前院，小舅舅一家住后院，也就是正院！因为姥爷重男轻女，而大舅舅的儿子从小夭折以后，大妗子就再也没能生出儿子来，如此这般大舅舅两口子也就自然而然变成了姥爷心里最不待见的两个人，就如同眼下我在小妗子心里的地位一样，和眼中钉肉中刺差不多。那颗心呀不用说也就偏到了天上。什么好事都没有大舅的份，当然也不和大舅舅一家住一起。说是看见他们就心窄。损寿。所以每当大舅舅和表姐们不在家的时候，大妗子就躲在自己的方寸之地做家务。轻易不出来，怕讨人嫌。

我姥姥一辈子生了七个儿女，活下来六个。大舅舅是长子，我母亲是长女，小舅舅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也是最受宠的一个，也是被惯坏的一个，也是说一不二的一个，也是最不孝的一个！可是在姥爷眼里心里，他的小儿子却是最让他骄傲自豪的一个，连放个屁他闻着都是香的。大舅舅两口子再怎么孝顺也没用，人家不稀罕，天天没鼻子没脸没好气！有气就喊过来臭骂一通。

加上小舅舅两口子生了个儿子。就更上一层楼，成了独一无二的香饽饽了。我不到三岁就被送到了这里。姥姥家的大事小情再没心没肝没肺也耳濡目染看了个八九不离十。等到我开始能记事，已经把自己千锤百炼成了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马大哈脾气！好像百毒不侵，谁知道呢？我假装不会受伤，难道就真的钢筋铁骨了吗？我心里的感受我自己知道！那刀枪不入只是别人眼里的样子，是我下意识给自己套上的铠甲，而已！这一点瞒不过心细如发的姥姥，我想也只有姥姥最清楚我的俩面性！天长日久祖孙俩也形成了一套只有我们两个自己明白的默契！

这家里的形势连我一个几岁的小人儿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何况左邻右舍外姓旁人？

平日里既担心姥姥因为我受气，又有着几岁小人儿不应该有、却偏偏存在的寄人篱下的憋气。所以我的日子也不好过。总盼着我爹来把我接回去。

为此，有空没空就会跑到家东大路上对着我家的方向张望！临到春节前，特别是进入腊月以后，更是一天八伙往村东跑，每每把所有过往的路人挨个看一遍，生恐漏过来接自己的爹！姥姥说不用去，你爹如果来接你就一定会进家，不会中途走掉！我何尝不明白，偏偏不信邪，还是照去不误。也许那样能减轻我心里的烦恼吧。谁知道呢？

傻！傻！傻！

姥姥比谁都明白我的心思。因此也不深劝我，也不命令我不许去。只是会下意识叹气。

我一边郁闷一边拉着风箱，也不说话。姥姥知道我心里不好受。也不勉强我。等饭菜上桌，一切就绪。没等我上桌，小妗子开口了：“这算什么呢？大姐大姐夫，把孩子往咱们家一放就万事大吉不管了，吃喝用度全靠我们，连句话都没有。这么大的孩子正是吃死爹娘的长身体的时候，这一住就是好几年。那也就算了。这大过节的也不把孩子接回去。团圆节她不回自己家团圆，在咱们家算哪门子？什么事呀？忒不像话了！”

这话说给谁听的？我爹娘又不在。没人接茬。我愣在那里不敢上桌了。是呀，我算老几呀？爹不疼娘不爱的，忽然就觉得委屈，有想哭的冲动，可我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哭过！别人眼中的我，永远都是只会傻笑不会哭的孩子。我转身出了堂屋，跑到了刚刚烧火的灶火屋。关上门坐在小凳上不动了。

眼前是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饭菜很丰盛，都是我喜欢吃的。现在它们就一盘子一碗的摆在我面前的虚空里，馋我。

从不记事起就被送过来了，然后一年接回去一次，也就是春节前！回家过完年再送回来！我甚至记不住家里兄弟姐妹生身爹娘的模样。我就这么讨人嫌吗？泪，还是临阵倒戈不听话地流了出来。就那么无声地哭着，也不擦泪。姥姥几时进来的，我都不知道。姥姥没言声。只是轻轻拍着我的头。我一头扎入姥姥怀里，不动了。

半天才抬起头。姥姥给我端来一碟饭菜：是那晚的饭菜，一样一筷子凑成了一小盘。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半个月饼，塞到我手里。示意我别哭了。做了个让我吃的手势。接着轻手轻脚离开了灶房。

本来很馋的我，那会子却一点点食欲都没有了。眼前如假包换的饭菜我只是看了一眼。接下来便抓着半块五仁月饼，让自己变成了一尊中秋夜的儿童雕塑：就那么脸朝门，坐在灶房风箱跟前的小凳上。

有月光透过格子门的空隙钻了进来！我在月光里无思而想！

（作者简介）：网名，童话。18岁因伤致残。河北唐山作协会员。上世纪末参加了中国文联《诗刊社》举行的诗刊函授班。曾获《燕赵晚报社》举办的全国杂文大赛二等奖；陕西作家协会主办的首届路遥文学奖诗歌三等奖；以及首届鲁迅文学奖优秀作品奖等。曾陆续在多家诗刊报社发表诗作。比如《诗刊》、《星星》、《绿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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