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文苑小说散文专刊2022年第8期
目录
纪实散文
小卖部纪事 贾静
文化散文
静静的国子监 心谷幽兰
小 说
庭审 天目湖客

[纪实散文]
小卖部纪事
贾静
这是一个坐落在小村庄的小卖部,我是这里的小主人。
这里每天人来人往,大到年过八旬,小到牙牙学语。在这个人群中,有很多故事让我心动。
我想用心用纸用笔记录下在这里遇到的人和事。因为再过十年,二十年,我终会离开这片热土。但曾经感受过的浓浓乡土情,遇见的每个人,永远会像花瓣、绿叶一样装饰我的心房,我要让更多知音与我共鸣,有所感触而引发思考。
(一)乡间老人
黑黝黝的皮肤,憨厚的性格,让人着迷的笑脸,是我在这里每天看见的模样。现有的村民,年纪大多在60多岁到80多岁之间。儿女大都不在身边。这些老爸老妈,若是城里的干部职工,都已退休安享清福。可生活在乡间就不一样了,为了儿女还在坚持劳作。他们说我还可以再辛苦几年,帮衬帮衬他们,孙子们念书费钱啊。
今天听小卖部买东西的人说,村里的一个李老爷爷住院了。他已经85岁,平时总喜欢来买桃酥。他的两个儿子都 因为疾病去世了。俩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多心痛。
前些天,李老爷爷去城里给自己买了寿衣。寿衣本来是儿女去买的东西。不敢想象,卖寿衣的店主看到这位老爷爷自己来给自己买寿衣,会不会也和现在的我一样心酸心痛?
李老爷爷是好多农村老人的缩影,没享过几天清福,一生的时间在农田中度过,背朝骄阳,汗洒黄土,一辈子默默无闻。虽有儿有女,都离开了父母到城里打拼,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和未来,留下两个老人,亦或是母亲父亲单身一人生活在村里。
村里的空巢老人越来越多。儿女们把大多数时间放在下一代身上,几乎忘却了乡下的老母亲,老父亲。
随着互联网技术发展,老年人与这个时代逐渐脱轨。而缴纳电费,手机充值,微信支付,自动取款已经成为日常操作,没有智能手机寸步难行。村里经常有老人来小卖部让我帮忙取钱,交电费。一次,我意味深长地对一位老人家说:“趁现在牙还没掉,身体还硬朗,买点好吃的吃上,把孩子们买的好衣服穿上,不要总对不起自己,总想着节省钱给儿女。儿孙自有儿孙福。亲了他们一辈子了,也要想着自己啊!"
爷爷也点点头说道:“是啊,儿女有自己的生活,他们自己去奋斗,我再怎么节俭也省不了多少。”说完,弓着腰,拄着拐杖,蹒跚地离去。
我久久地凝视着他,凝视着他那被岁月打磨平的身躯。我不禁质疑,老人是否会厌倦一年年轮回的春夏秋冬,一天天转换的日夜呢?
晚上梦到了奶奶。六年来,我是多么想念奶奶啊!自从奶奶去世,我没有进过奶奶以前住过的房子,那里有太多美好的回忆。娘孙俩一起看电视,一起吃饭……而现在,我只能孤单一人站在村口的小路上,远远瞭望奶奶的墓碑。伫立的碑,伫立的我,心中的思念翻江倒海,回忆也如巨浪向我袭来。
2015年的秋天,把卧病在床的奶奶接到我的家里照料。姑姑有时间就回来照顾奶奶。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短短几天,姑姑便不耐烦,指责奶奶上厕所不吭声,屎一把尿一把受不了了。
我极力劝阻她不要这样发脾气,奶奶会伤心的。同一年的秋天,我的表姐来姑姑家里待产,姑姑早晚无微不至。孩子降临,全家人满心欢喜,就像得了大奖。婴儿也会每天拉在床上,需要一把屎一把尿收拾,但不同的是,姑姑给小婴儿收拾时从没有不耐烦,脸上还挂满微笑,而面对含辛茹苦养育自己的老母亲却又喊又叫。
父母养儿小,儿养父母老。可到了需要儿女尽孝的时候,儿女却退却了。
在村子里,六十多岁的女人推着小孩散步的场景比比皆是。把儿女养大,还得再帮忙照看孙子,外孙,几个女人成群结队在路上哄孩子己是常事,却从没有见过几个年轻人用轮椅推着瘫痪的父亲母亲在路上晒太阳。每个人都会老,将心比心去对待父母,让他们在人生的末期感受到关心和爱,这应该是最基本的生活道理,不要让“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反复上演。
——我想用这几个简短的故事试图唤醒人们心中的良知和孝心
(二)没妈的孩子与单身汉
在每个小乡村里,都有几个四五十岁的单身汉,大多都是十八九岁涉世未深还没有完全成熟就娶了媳妇,玩性未消就承担起家庭的责任。柴米油盐,抚儿养女,养家糊口,很多问题都处理不好,日积月累的家庭矛盾像摇晃后的可乐,一开盖都喷涌而出,从恶语相向到拳打脚踢,最终以离婚告终。
从此,妈妈的痕迹在幼童的记忆里慢慢被抹去,被遗忘,确实在我的记忆里,设见过走了的女人再回到村里看望孩子。母亲变成了爷爷奶奶口中的“狠心的女人,抛弃孩子的女人”。一切决绝都有缘由。女人忍受不了男人不求上进,本事小脾气大的陋习,忍受不了家暴,才选择离开。没有哪个母亲会舍得抛下自己的骨肉,即使会有新的家庭,再哺育一个新的生命,几年前舍下的孩子也永远是一块心病,是生命中无法弥补的缺憾。
小时候,我和村里的小孩子一起玩,和泥巴,捉迷藏,跳皮筋,快乐纯真而烂漫。其中有三个男孩在两岁时就失去了妈妈。但在他们眼里,我竟看不出单亲孩子和双亲孩子的区别。他们活泼可爱,单纯善良,眼里闪烁着光。爸爸爷爷奶奶一定在他们身上付出了更多的心血,让他们感受到一份爱的缺失会换来更多爱的浇灌。
小飞就是这样的孩子,奶奶爷爷养育照料着他。从小喜欢唱歌的小飞表现出惊人的天赋,家里人也一直支持着他,去年考上了一个音乐学校,想当一名音乐老师。奶奶也80岁了,患上了老年痴呆,来小卖部买东西刚好碰到卖文具的,她大声喊道:“我要给小飞买几支笔,有没有好的笔?”接过笔,奶奶高兴极了,仔细端详着,她说小飞拿到一定会很开心。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禁泪目。也许老人会因为疾病忘记家人的名字模样,忘记家的方向,甚至会忘记自己是谁,可始终不会忘记心底最爱的人。一个父亲节公益广告演示:老年痴呆的父亲忘记了厕所在哪,忘记了刚刚吃过饭。一天,儿子带父亲到餐厅吃饭,父亲伸手把盘子里的饺子往口袋里塞,儿子急道:“爸,你干嘛呀?”“这是留给我儿子的,我儿子最爱吃这个。”儿子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但他从未忘记爱自己。
四十几岁的单身男人没有再娶,和父母住在一起;五六十多岁的单身男人父母去世,儿女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就自己孤身一人住着。种完田回到家,还得自己洗衣做饭,年复一年,没有改变。他们说,能自理生活,一个人在家舒服,年轻人和咱们这些老年人生活方式不一样了,不给儿女们添麻烦了,一个人自在,挺好。时间流逝,今天变成明天,明年变成今年,四十岁变成五十岁,这样的单身独居男人越来越多。他们是农村里典型的“可怜人”,希望村里的村长干部多关注他们,经常询问身体心理情况,把他们聚集住在一起,互相能有个照应,身边人多了,也可以稀释减轻孤独的苦闷。
(三)盖房记
从五月中旬开始,家里便筹备起盖房的事宜。阿婶说:前二三十年盖房都是乡亲们帮忙。东家尽其所有好酒好饭招待。那时候的人与人之间没有太多利益和金钱的纠葛,只有感情至深的邻里情义;而现在盖房是花钱雇用专门的工程队。没钱雇不起就别住新房。
打点子,灌水泥,支盒子,打地梁,再砌墙盖顶装修。技术工一天350块,小工200块。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当我还在因为早八而赖床时,他们早已撸起袖子干活;当我还在因为暴晒的阳光不想出门时,他们早已被烈日烧灼了几个小时,胳膊被晒的发红,毛巾披在脖子上被汗水浸的湿透了,一滴滴的汗水落在一块块的红砖上,落在一堵堵的红墙上。
工人们都是外村人,所以中午东家负责管饭。其中有一个工人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他是回族人,不能吃猪肉,让妈妈单独准备馒头和咸菜。我不禁问道:“就这些能吃饱吗?每天在外地打工东家大多都是汉族人,吃不好,干的还都是重活,身体会吃不消哇?” 男人回答:“没办法哇,出来挣钱有口饭吃就行了。”我听后心疼极了。第二天,妈妈特意给他煮了鸡蛋,让他可以吃饱些。中午,妈妈特意收拾出一间屋子供给他们休息。很多人们住在县城里没有农田种只能靠打工维持生计。他们离开自己的家乡,自己的家人,在工地上,在阳光下,在雨天里,用坚实的肩膀撑起一个家,用有力的双手描绘一片幸福。
火辣辣的太阳不停地释放着热量,一下午,我就来来回回端了好几遭水。即使搬砖、拌灰、砌墙那么辛苦劳累,工人们仍然开心地聊着天,发出爽朗的笑声。这一刻,我深刻地感受到了劳动人民的可爱和可敬,让我不再抱怨课时重,作业多。
六天后,砌墙的任务全部完成。他们又会奔赴下一个盖房的地点,不出巧合的话,以后可能再也见不着他们。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可能几天,也可能几个月,几年,我们无法控制缘分的深浅,但能做的就是对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心存善良和真诚。外地来的打工人,送外卖的快递小哥,打扫卫生的环卫阿姨……捧着一张笑脸对待他人,施以关爱,他们都是可爱的人。
(四)关于死亡
夜晚近十二点,早已躺在床上的我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外面狂风呼啸,卷起院中搁置的杂物,发出叮啷咣当的声响。雷电交加,迸射出的光印在天花板上闪现。
呼呼的风声中夹杂着唢呐的声音,隐隐约约,忽远忽近。村里的赵爷爷去世了,这是出殡的前一天晚上,唢呐演艺团要演奏到十二点。吹拉弹唱,安定亡魂。
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赵爷爷和蔼的脸庞。他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高大的体格,温和的脾气。去年冬天确诊了肺癌,儿女带着四处求医。父亲一辈子没去过大城市,唯一的这一次却是去大城市的医院看病。在北京租一间房住下,一大早就去医院排队挂号,一排就是几个小时,年轻人都喊累,更何况七十多岁的老人。可病魔无情,死神总是嘲笑爱神的无能。
早上九点,出殡的队伍在街道上摆街。唢呐团有六个人,使出浑身解数,吹奏着各自的乐器。声音嘈杂而刺耳,一声赶着一声,时而像湍急的河流,奔腾不息;时而像潺潺的小溪,温婉优雅。一波波音浪灌入耳蜗。
路上站满了人,男女老少,神态不一。上了年纪的人眼神中充斥着哀伤与忧虑,低头思考着自己;年幼的孩童追逐打闹,不懂得这是一场多么痛苦的告别。在盖棺的那一刻,就代表此生无法再见。最后一面可能是病床上呻吟的模样,或是上班前打的最后一声招呼,或是打的最后一通视频电话……
电影《人生大事》中说到:人生除死,再无大事。很多正值年壮的中年人突发疾病意外离世。村里的小武三十几岁突发脑出血而去世,而过几天就是儿子十二岁的生日宴会,红事宴一夜间变成了白事宴,白发人送黑发人,老父亲老母亲白了头,老母亲每天一个人跑到田里放声大哭。这几年里,那块田成了她最常去的地方,如果想念有声音,那一定震耳欲聋。暑假,瑞儿(小武的儿子)回到村里看望爷爷奶奶,个头窜了不少,性格也变了很多,以前伶牙利齿,热情开朗,现在却沉默寡言,装着心事,不像十四岁的模样。他会心疼辛苦挣学费、生活费的妈妈吧,家里没了男人,女人被迫成为“男人”,承担起更多的责任,幸福的家庭往往都雷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小卖部每天人来人往,有很多熟悉的面孔渐渐消失于视野,也有只是一面之缘的人,每每听到噩耗,心都猛的一沉,湿了眼眶,感叹人生无常。
人来世间一遭,赤裸来,赤裸去,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谁都无法预料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个先来临,面对死亡,都不能从容淡定。而我们能做的就是怀着积极,乐观的态度去生活。不去比较,也不用逼着自己一定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即使一生碌碌无为,但也不是低人一等,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平凡幸福才最可贵。面对挫折,决不懈馁,而应自我疏通,或向他人寻求帮助,解决问题。不吝啬付出,向家人朋友给予无私和真诚的爱。
人来世间,沐浴过清晨的阳光,感受过四季的变换更替,看过爱人纯真的脸庞,享受过家人毫无保留的爱,有自己所热爱的东西……就已经足够。功名,地位,金钱都为虚无缥缈,人与人之间真切的感情才是最让人心安的。
窃窃私语,不知是在为逝者表达惋惜同情,还是感叹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的无奈。
十几辆车跟在拉灵车(运送逝者的车)后面,亲人们进入坟地,点燃花圈和纸钱冒出熊熊火光,火苗又被微微细雨淋灭,犹如生命的火光一般到此停止,走到尽头,从此,远离纷扰的人世间与自然万物作伴,潮湿的泥土,鲜绿的野草,田间歇脚的鸟儿,喝露水的蜻蜓……
凡人都有命数,被上天安排和支配,(侃谈一书中)说到:你的葬礼在大多数人眼里,可能只是一场热闹的聚会,死亡的意义只是成全了一场团圆。是啊,在葬礼的酒席中,许久未见的亲人朋友具备欢畅,询问近况,又有几个人会泪流满面呢?关于逝者的话题又有几人说起呢。
(2022年8月15日完稿于萨拉齐)

作者简介
贾静,内蒙包头市人,2001年出生。在读大三学生,就读于内蒙古赤峰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开朗活泼,真诚友爱。热衷文学,博览名著。勤耕练笔,多有佳作。

[文化散文]
静静的国之监
心谷幽兰
来北京最喜欢的一条街就是国子监街了。
记得第一次来这条街是十几年前的一个夏天的黄昏,记忆最深的是街道二个进口和出口的牌坊,特别的古色古香。
我后来才知道这几个牌坊其实早在建国的时候就被拆除了,这些是近几年重新仿建的。当年为了保护这些牌坊,林徽因和梁思成拼尽了全力呼吁劝阻,可惜还是没有保护住。
今天,我又来到了这里,又看到了这几座高大宏伟的牌坊,但已经没有了第一次那种震撼,有的是一种淡淡的无奈和悲凉。
整个街道行人很少,特别安静。蛐蛐的鸣叫声显得特别响亮而辽远。这就是那只蟋蟀吗?从余光中那里一直鸣叫到这里?

街道上铺满了槐树的落蕊,淡淡的清香绿意让整个街道少了份庄重多了份诗意。走在上面,仿佛回到了元明清的时代。
国子监是封建时代朝廷设立的最高学府。始建于元代,时称太学,明清易名国子监。
国子监的校长称为祭酒。我仿佛听到了那些学子们朗朗的读书声,激烈的辩驳声,听到了他们祭拜孔子的祈祝声。那是一个怎样肃穆的场面啊!他们将几千年的文化火炬接了过来,从这里传到四面八方。
我也仿佛看到了那么多凝重自信桀骜潇洒孤独寂寞的背影:那是元代的鲁斋先生吧?是他将汉民族的文化火种高擎,独怆然而涕下; 那是明代博学强识的王维桢祭酒吧?挑灯苦读,用生命照亮后行者的前路; 那是孔尚任祭酒吧,一部《桃花扇》耗尽了先生多少年的心血,也让他无愧于圣人的后代。
那是谁啊?步履维艰,头发花白,却努力呐喊,不辍前行,是翁同龢祭酒!他为了自己的学生,为了自己的信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是一群怎样的人啊!是他们让中华文明的火种生生不息,绵延不绝。
还有那个骑着自行车,佝偻着脊背为保护这条街,保护这些牌坊,还有古老北京的文化风貌,而奔波呐喊的梁思成。我看到了他的责任与担当,无奈和悲凉。
过几天就要立秋了,黄昏的国子监街没有喧哗没有嘈杂,只有几个老人闲话家常的京腔,还有落蕊掉下的轻微响声。郁达夫《故都的秋》中描写的清净悲凉仿佛又重现在我的眼前,林徽因梁思成的声音也仿佛又响在我的耳畔。
是啊,文化是一个民族赖以生存的脊梁,文化衍生的精神是一个民族赖以前行的灵魂。
国子监默默的矗立在夕阳中,苍老而凝重,孔庙孤独的陪伴着。我又想起了十几年前去曲阜孔陵的情景,一样的孤寂一样的落蕊,一样的沧桑无语。
想和国子监街说再见了,我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表达我的感受。只有蛐蛐的叫声从千年前一直多情地吟唱到现在,这大概就是我对这古城这古街爱恋的深沉的缘由吧。
再见了,静静的国之监。
(2022年6月10日完稿于包头市)

作者简介
心谷幽兰,本名霍春兰,内蒙包头市人。內蒙古民族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学士学位。在岗中学高级教师,高考语文把关教师,荣获市级教学能手称号。喜好游历,热爱文学,钟情散文写作。

[小说]
庭 审
天目湖客
海明市法院十八号审判庭,正在开庭庭审中。
文物收藏者莫文礼,站在被告席上,听起诉人宣读公诉书:
被告莫文礼,将国家级珍贵文物由著名画家张大千临摹的三幅敦煌壁画,以原件收藏者身份,非法出售,造成国宝被走私流失至国外市场,给国家造成一亿伍千万元且无法挽回的重大损失。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第七十一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一条,被告人涉嫌犯有非法出售珍贵文物罪和走私罪。
本院依法对此案犯罪嫌疑人莫文礼提起公诉,请法庭合议判决。
法官:下面由被告人莫文礼进行答辩。
莫文礼注视了一下审判席,挺了挺肩膀说:
谢谢法官!谢谢审判长!现在,作为被告人和犯罪嫌疑人,我想以忏悔之心,交代出事实其相,供法官先生和陪审席上的听众,以及在座的各位新闻媒体记者评判。
法官:你讲。
莫文礼:
我出售了藏品,被文物管理部门和专家们举报,公诉人认定为我非法出售和走私文物,这与事实不符。第一,专家和管理部门一直是否定我的藏品是真品,一致说是赝品,没有一人说过这是国宝级的珍品。第二,由于藏品是卖给国内商人的,但他如何走私到香港拍卖,又如何被认定为是真迹国宝级的文物,我既没参与又不知情,更无利益分享,因此走私应与我无关。第三,香港已经回归祖国二十多年,文物卖到杳港不属于走私国外。
听众众席上发出一阵赞同的嘘声,人们议论纷纷。
答辩被迫暂停。
法官立即敲槌制止道: 肃静!肃静!
莫文礼问道:法官先生,我还可以继续答辩吗?
法官: 继续。
莫文礼继续说道:
二,我作为藏品的持有者,我并不知道收藏的那几幅张大千画下的敦煌壁画,源出于何处,是不是张大千的真迹,这些画又有多大的历史文化或学术研究价值和经济价值。那画面上的飞天神女,骏马铜车,花卉鱼鸟,仕女图像,及众生百态,因色彩鲜艳,图文清晰,栩栩如生,使专家们都认为是新作,是仿品。
为此,我花了多年时间,先后找寻了十几个国内顶级的权威专家,请求他们帮忙识别鉴定这几幅临摹壁画的真伪,并评估一下这几幅画的现存经济价值。说白了,就是值不值钱。至于文化研究的价值多大,我并不关心。
令我费解的是,十多年来,我先后花了几十万元各种车旅招待请客送礼及鉴定等费用,先后拜访过的十几位专家学者,竟没有一人告诉过我,这三幅画,是属于国宝级的重要文物!他们要么说全是假的,要么说这画儿不值几个钱,是仿制赝品,也没有什么社会经济价值和文物收藏意义。都嘱我抓紧时间,早日脱手。
莫文礼说到这里,转身扫视了一下法庭全场,回过头来接着说道:
法官先生,这些专家学者们,有许多人今天都坐在陪审席和观众席上,他们每个人都随时可以站起来,和我当庭对质或予以驳斥。
大厅里一窃窃私语。
法官敲着法槌大声说:肃静!肃静!肃静!
人们又安静下来。
莫文礼继续说 : 奇怪的是,每当我找到一位专家之后,总会有一些不明身份的人,会隔三差五地打电话来,表示要收购我的三张壁画。但在价格上,却总是谈不拢,对方总是一压再压。因为双方在价格认定上的差距太大,总是难以成交,有些人则在电话中公开指责我,不懂书画文物交易市场的潜规则。
后来,我才慢慢意识到,这几幅临摹的壁画儿,一定很值钱!一定是张大千的原画!这些人一定是那些专家教授们私下派过来的,他们先把我的藏画说得一文不值,心里却在惦记着这些画儿,都想收归己有。我就把要价从上千元提升到上万元,后来又逐步提升到几十万元,甚至上百万元!总是让他们一直欲买不成。
我很庆幸,我的所谓高仿假货,没有被别人像瓷器藏品一样,被一些专家们现场打假,当众捣毁!
今年上半年,由于疫情不断,老婆生病,家中资金断续,我因为要还房贷,要给老婆看病,被迫以每幅画一百万元的价格,卖给了一位国内商人。
我不知道这位买画的商人由谁指点,又是怎么能找到我的。
今天,我才从公诉人的起诉书中知道,那位商人已通过走私渠道,将原画送到香港国际拍卖会上参拍,并当场拍卖出一亿五千万元的天价。
由此而言,我确实是给国家和我自己,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我为此追悔莫及。
莫文礼说到这里,停顿了半分钟又说:
这几年来,想找我买这几幅画的人很多,其中既有专家学者,也有古玩爱好者,既有文物收藏者,也有企业家,既有党政领导,甚至也不乏在位的文化文物及司法部门的许多官员。他们之中,当时竟然没有一个人,肯承认这三幅临摹壁画,确是出于张大千之手的原画,是国宝级的文物珍品。
可当我以每幅一百万元人民币的价格,将这三幅画卖给了那个从不认识的商人之后,却被这些人以走私文物罪名举报了我,并被公诉人以走私交易文物等罪名提起公诉。
我想说,既然那些临摹画都是属于国宝级的壁画,那么专家学者们为什么当时都拒不承认,要隐瞒于我呢?
现在,我想要告诉法庭,这些所谓的顶级权威专家,要么是一些不学无术之徒在滥竽充数,要么都是些结党营私巧取豪夺的骗子。他们联手织成一张大网,试图垄断文物市场。以前他们通过压价收购,想把这些国宝据为己有。现在又起诉我走私文物,流失国宝。他们今天指鹿为马,明天又指马为鹿。他们里外联手,利用话语权和专家学者身份,合伙算计坑害藏品持有人,从中谋取各种巨大的非法利益!
陪审席上又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说到这里,莫文礼扫视了一下全场,大声说:
所以,今天站在这被告席上的,更应该是这些人!审判长先生,各位法官,公诉人,你们知道那位商人,有什么社会背景吗?他又是通过什么渠道,怎样把这三幅画儿送到香港国际拍卖会上去的呢?为什么这些赝品画,到了香港,就一下子成了价值上亿国宝级文物了呢?
旁听席上的人们,一片嘘声骤然再起。有人甚至拍了巴掌。
审判长和左右的法官交流一下眼色,举起法槌敲下,大声宣布:休庭!

作者简介
天目湖客,本名宋仁年,江苏溧阳市人。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著有《宋仁年戏曲影视作品选集》《难忘乡情》等多部专著文集。现为《族群文化》杂志总编。

中国文苑小说散文专刊
顾 问 张鹏飞 龙 秀
总 编 郭培友
主 编 王维正
编 委 贾小瑞 贾永丽 茹秀奇
赵永晓 高 智 樊丽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