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野三关,让灵魂活过来的地方
作者/万丽冰
蒋勋先生说,“忙”是心灵的死亡。这次暑假的野三关之游,让我们偷得了浮生几日闲,也让我们觅得了一方让灵魂“活”过来的宝地。
沉淀了二十余天,在时时的翻检、倒带、品味之后,今天,我坐在电脑前敲下这一篇文字,借凯撒的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感想:“我来了,我看见了,我也说出来了!”
每次暑假我回浠水老家,朋友们便要张罗着一起外出避暑一段时间。无他,一是平日各自都为碎银几两而慌张奔忙,难得畅快相聚;二是老家暑假太太太热了!特别是今年,刚一回老家,就被扑面而来的腾腾热浪给惊呆了!
四渡河世界第一高桥
天气预报每天都是39-40℃,大家都说这预报有水分,我深以为然,只要一离开空调房,就开始免费蒸桑拿,汗水从每一个毛孔咕嘟咕嘟直往外冒。如果大言不惭地把自己比作花儿的话,那么我这朵蔫花现在是灵魂已濒死,身体奄奄一息。估计天气预报也不好意思了,终于羞答答改口,发出红色预警:40-42℃。据说现在直接报44℃了,要将人炙成农家小烤肉的节奏。
今年在鹞落坪订不到房子了,小船提议,不如到野三关吧?我们去东野一下!“东野西荡”,这个“东野”就是野三关,地处鄂西屋脊——绿葱坡山脉的南麓,是北纬三十度线上自江汉平原进入中西部的第一个海拔至高点,是“离东部最近的西部,离平原最近的高山”,人称“华中凉都”。“西荡”是苏马荡,离我们更远更西,不予考虑。
火车穿行进山来
野三关是几年前就说要去的,因为它的“凉”。从鄂东到鄂西,距离和交通原本一直是横亘在我们面前的两大难题,恰好今年浠水高铁站建成通车,从浠水到野三关只要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在一通电话,委托野三关的朋友提前订好酒店房间后,我们便任性地来了这一趟说走就走的旅程。
早上还在家蒸桑拿,下午就乘高铁直抵野三关。既然是慕凉而往,一路上我们自是雀跃欢欣,叽叽喳喳像几只停不下来的麻雀。偶尔望向车窗外的平原沃野,渐渐奔至幽谷深洞,自东向西,心境仿佛也高朗开阔了起来。
出野三关火车站,车行山道,触目皆风景。恍惚间,山峦层叠,像有一支巨笔,抹出高高低低、深深浅浅的绿色,白云堆簇,背后如有一个泥塑大师,不断将其捏成千姿百态、光怪陆离的形状。天与地像宏伟的巨画,霎时静止了所有的时间;又在飞快地移动,人好像被旋进了巨大的山水画卷之中,不由得欣然自飨,快然自足。
三里城哨棚顶
既然我们最初对野三关的期待值是“凉”,自然是很自觉地做好了安排,带了书,备了茶,打算由原本的“忙”切换到“闲”的生活模式,避避暑,乘乘凉,等等我们早已疲累不堪的灵魂。我们畅想着,到了野三关,或茶铛旋煮,素瓷静递,或匿影树下,开卷吟哦,当几天闲云野鹤,做几日山中散人。然而,野三关却给了我们太大太大的惊喜!它惠赠于我们的,不止有凉,还有静,幽,古,魅,朴。它一天一天,不急不缓,用这些元素给我们的灵魂洗筋伐髓,让我们的精神重新焕发出生机!
凉就不必说了,先说静。野三关的早晨似乎比别处要更迟一些。当人们还在朝露的润泽、草木的清香里沉醉酣眠的时候,太阳正在鹰嘴岩的另一边憋足了劲儿往上爬,脸都憋红了,弄得东边天低之处布满了红晕。许是攀爬的艰难有时候令它泄了气,便有云雾翻山而来,似舞者的纱带,或似奔腾的骏马,在山间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霭然的雾气遮住我们的视线,却让我们的听觉大大增强。山泉跃动,如操鸣弦,自令众山皆响。细流涓涓,鸟儿轻啼,我们甚至可以听到鱼泉河中众鱼的呼吸。
千年老街
蒋勋先生说,我们的视网膜可以分辨2000种色彩,我们的嗅觉可以有1万多种,我们应该慢下来,把这些很多很多的感觉一点点找回来,慢下来,才可以找到美。此时此刻,我信了。
此时此刻,我的五脏六腑,像用熨斗熨过,无一处不服帖;我周身的36000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处不畅快。此时此刻,光、色、影、形、迹,在这古老的关隘和谐共存,相敬相惜。此时此刻,这般的“静”,这般的隐隐约约,如烟似雾,天地空灵,存乎一心,且远,且虚,似在营造一个懵懂而浑雅的梦,令我感知这朦胧,让我体觉这柔软。此时此刻,时间仿佛从来没这么慢过,我也仿佛从来没有这么自由过,我的灵魂在这“静”中开始一点一点复苏,舒展,活过来了。
震旦角石
寻幽。一座山若想有灵,不必真的有仙,只要有云流连,山便灵动。一面水若想有灵,不必真的有龙,只要有雾临水,水便灵动。有了云,有了雾,山水就看不清,就道不明,就亦真亦幻,就若有似无。叶嘉莹先生讲中国文化,就提到过“氤氲”,说这两个字“写出来就神秘”,因与缊,都很老实,只是在头上加了“气”,邀来云雾,便混沌起来,有了妙义。视野里朦胧了,耳界里朦胧了,连意识也要朦胧了。诚哉斯言!
森林花海倩影
这种朦胧的氤氲,便成就了野三关独一无二的“幽”,幽独,幽邃,幽美。轻云薄雾之间,树木留下恍惚的影,山峦留下模糊的廓。谷底山民的小屋长长地排列着,宛若穿云过雾的森林小火车;远处的清江在轻云薄雾之下,若隐若现;一艘举着鲜红旗帜的琉璃黄色游轮不经意间驶过,拖出一道长长的鳞尾……这一帧帧画幅令人不自禁地幻想起那天地初开、宇宙鸿蒙的样子。
虽是看不清,道不明,虽是亦真亦幻,若有似无,但胸膛里那颗心,却猛然活泛起来,敏感起来。这般依稀,这般宛若,让人雀跃心动的绝妙之处便在三里城哨棚顶。这里也是前巴东县委书记陈行甲手持“秘境巴东”的旗子从3000米的高空进行翼装飞行,为巴东代言的地方。斯人已“经历过辉煌与荒芜,忠于灵魂,重启人生”,而那亘古的白云却依然在幽深的峡谷间层层堆叠,远方翠碧的峰峦迤逦东去,天上的白云隔着峰峦,温柔缱绻地俯视地上的白云,似要下凡与其谈一场旷世的绝恋。近山冷绿万顷,远嶂如蕴秋水,竟让人幽情别生,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85岁老太
访古。野三关石桥坪村的东面,有一座天生石桥,桥体附生七孔,造型奇特,每遇洪涝,洪水从七孔分流,当地人蒙其荫庇,从未发生过洪涝灾害。桥上生长着三棵古油杉树,俱从石中生出,需数人合抱,其中最大的一棵距今600多年,传说抱之可延年益寿。而这样祖奶奶的祖奶奶级别的古树在野三关并不鲜见。镇上的千年老街,是古时“施宜古道”的必经之地,在清乾隆年间便已是巴东的“十八集市”之一,山货进城,日用品进山都要经过这里,这里曾经每日挑夫和骡马队络绎不绝。挑夫马队的繁盛,也推动了餐饮、驿栈行业的兴旺,古道上呈现出“五里一小店,十里一大店”、“灶里不熄火,路上不断人”的繁荣景象。眼下的千年老街,市井商铺林立,居民院落纵横,四合天井俨然,这是政府于2016年 “整旧如旧”改造复建的成果。走在青石小街上,叫人恍惚间梦回千年。
而最最令人震惊震撼的却是野三关的化石——震旦角石。震旦角石又称“中华角石”,生长地质年代在距今约4.4亿至5.1亿年前的奥陶纪,是当时海洋中凶猛的食肉性动物化石。亿万年来的地质构造运动,地壳抬升隆起使得原先生活在海洋的古生物,以化石的形式出现于现今的野三关。海洋,陆地,运动,轮回,生命,演化,化石见证了野三关沧海桑田的地质历史。雨后,走在野三关步行街上,但见街面被雨水洗刷得明净通透,光彩照人,那些被脚踩鞋踏、灰尘掩盖的化石顿时如出浴的美人,露出真正的芙蓉之面。那是最最古老的生命给予我们今人最生动明亮的祝福。
野三关人的热情
野三关的魅,最魅在铁厂荒森林花海,传说这里是仙女临尘的地方,幽美而神秘。景区内大片大片浪漫的少女粉,便是醉蝶花。起风的时候,朵朵色彩艳丽的花瓣随风摇曳,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烂漫幽香惹人醉。那漫山遍野的神秘紫马鞭草,在基督教中被视为神圣的花,据传有解除魔咒的作用。七彩百日草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花开时间长,花朵鲜艳夺目,花色绚丽多姿。在这里,静下心神,缓下脚步,吹着别人吹过的风,呼吸着山峦吐纳的香气,自己和自己的灵魂相拥,不需要任何催化剂,就能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形成一种全新的物质,那就是魅,那就是大美。
野三关的朴,是人与人之间的善良素朴、真诚纯朴。千年老街上,那个白巾裹头的86岁老太太,用媳妇托人精心打制的铜烟袋吸着儿子自己莳弄出的烟丝,怡然自得;大石桥村85岁的老村长,弹着电子琴,为我们放声歌唱自己作词作曲的《大石桥村,我亲爱的家乡》,老伴儿一旁端上山枣青杏,脸笑成了一朵盛开的山菊花;龙潭坪村的邓老师尽自己力所能之处,捡拾暴露于荒野的化石,默默保护这些国宝;路上随处碰到的大妈在艰辛劳作之时,仍然脸上挂着灿烂鲜亮的笑;巴丽农庄的工作人员每次吃饭都把自制的高山富硒辣椒酱拿来和我们共享……野三关的人们啊,就这样用他们的率真爽朗、朴实干净,深深地感染着我们,打动着我们。
林清玄说,心有明珠,山河明媚。野三关七天的时光一晃而过。小船说,这是我们的一颗糖,让我们今后的生活里有了甜。我说,这是我们的明珠,它将照亮我们的心扉;这是我们的活水,它将滋润我们的灵魂。
作 者 简 介:
万丽冰,女,湖北浠水人,坚守在教育第一线二十余年的自由职业者。偶尔偷得闲暇,与三五好友纵情山水,便觉是人生至乐光景。惟恐将来忘却如斯美好图画,便用拙笔记之录之,以感人事代谢,兹为记念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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