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人生最后的日子
包焕新/甘肃
母亲这辈子大部分的时间生活在农村,是清贫而艰辛的,但是她的包容,坚强,勤劳和善良永远在潜移默化影响着我。
您一生中的坎坷无人能比,您一生受的苦累无人能比,您很伟大,您也是个很有福气的老妈妈,愿您一路走好……

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的心是很痛的。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失去亲人,就像被针狠狠地刺着心脏,本来已是千疮百孔,却还要忍着泪水,抖擞精神,装着完好如初。
今天是2020年农历的11月初8,是母亲离开我们的第十天,无法想象母亲真的永远离开了,现已是阴阳相隔,恍若隔世,如在梦中。
尽管母亲已经患病三年了,尽管我们在思想上,心理上都有所准备,但我还是无法走进现实。母亲走时的情景像电影一样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演,忘不掉,这些记忆已深深的刻在脑海中,也深深的烙进了心底深处。
从我学会写作的时候起,除了去年在《难舍的土窑洞》里,给母亲略写了几笔外,再从未给母亲记录过什么,也没留下过什么,虽一篇文章不能完全记录母亲这平凡而伟大的一生,但还是想留下这短暂的痕迹!
这是我最后一次牵母亲的手了,母亲的双手已渐渐没有了温度,我多想温热她冰冷的双手。记得二十天以前,我和姐妹还给母亲过了84岁生日,母亲面带微笑,听我们唱歌,和我们合影,幸福绵绵,其乐融融。谁曾料想?这竟然是母亲最后一个生日。

2020年农历3月初2,母亲因为心脏衰竭经住院及时治疗,才有所好转。出院之后,母亲的身体已非常虚弱,走路需要我们搀扶,很多时间都是坐在轮椅上。
在此之前,2017年12月,母亲在西京医院做了肝部介入手术,随后,有幸得到西安交大附属医院邱根全教授的中医治疗,疗效很好。
2019年6月,又因胆结石急性发作,在庆阳市第一人民医院做了结石切除手术,自此之后,我和姐妹一直轮流陪伴在母亲的身边,伺服汤药,康复治疗。
父亲去世后,母亲虽然被我和姐妹接到城里,但她仍然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民!虽然她历经多次手术,身体异常虚弱,但她时常念念不忘的仍然是老家的土地、庄稼、果树、房屋、鸡、鹅,还有那看家的“黑黑”。

2020年农历4月10日,母亲执意要回老家农村走走看看,于是我们备好了车,送她回到了农村老家,当她看到地里的油菜盛开着金灿灿的黄花,当她看到一畦畦麦苗已抽出了嫩绿的麦穗,当她看到桃、杏、苹果已挂上了翡翠般的果子,高兴的竟然合不拢嘴,拉住前来看望她的左邻右舍久违的双手久久不愿松开,兴高采烈,说东道西,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儿。
我们用轮椅推着她,让她看看窑洞,看看她昔日用惯了的风箱、石磨、锅灶,看看鸡、鹅,摸摸“黑黑”,满足她老人家的一切“奢望”。

当看到嫂子把老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干净整洁,母亲非常高兴,夸嫂子是个好媳妇,嫂子还做了很多母亲喜欢吃的饭菜。那时候的母亲是高兴的、快乐的,很像一个久别归来的孩子,回到了妈妈的怀抱一样。
2020年农历4月29日,二姐的小儿子结婚了,这是母亲最疼爱的一个外孙之一,拉着外孙媳妇的手,吃着喜糖,母亲的笑脸乐开了花。
2020年农历6月份,当看到老家的侄孙子捎来用新麦磨的雪白的面粉和蔬菜时,母亲赞不绝口,夸侄孙和侄孙媳妇小小年纪就会种庄稼,会持家,很能干。
2020年农历
8月28日,又是妈妈的一次提醒,说老家的核桃熟了,催我们回去采摘,于是我和外甥等人利用周末时间回到老家,从母亲和父亲亲手栽植的四十多棵核桃树上,把果子一棍一棍打下来,褪成光光,装到袋子里,留够老家用的,然后拉到城里,我们从母亲脸上又一次看到了丰收的喜悦。
2020年农历9月23,母亲最疼爱的孙子结婚了,这对我家庭来说,是一件大事,对母亲而言,更是她最牵挂的事,尤其是农历2月份以后,母亲逢人要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不知道盼盼啥时候把媳妇引回来让我见一面,我还想等的抱曾孙呢”,说这话的时候,母亲总会不由自主的笑一笑。看着母亲盼望的眼神,我们心里更为孩子的婚事着急。也许是天意,母亲最疼爱的孙子终于有了意中人,和兰大二院的一个姑娘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终于走进了婚礼的殿堂,我们在老家县城为他们举办了简单而又隆重的婚礼,了却了母亲的一桩心愿。看着漂亮的孙媳妇,母亲又一次喜笑颜开,可这时候的母亲语言表达能力明显已经很困难了。听着母亲断断续续的说话,看着她那有气无力的样子,那种情形叫我和姐妹怎能不心疼!

母亲是一位再平凡不过的母亲了,在她即将耗尽最后一丝生命的时候,还放不下我们这些儿女们!
母亲知道她要走了,母亲知道不能再为自己的孩子们洗衣做饭了,不能再为自己的孩子们缝衣补袜了……她有太多的牵挂,她有太多的放心不下……
母亲知道她要走了,在意识清醒的时候,仍然嚷着要回老家,叫我开车送她回去,可是天寒地冻的,我们谁也不愿送她回去,一直哄她说:“您现在就住在老家的窑洞里,就躺在老家的热炕上”,这时候的母亲又会轻微的露出笑容。
门外的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姐姐、姐夫给母亲挂吊瓶已经有好几天了,母亲吃饭也只吃一点点,喝水也是一点点,很少说话了。
农历10月27日下午6点左右,我下班后赶紧来到母亲的房子,母亲见我回来,叫我扶她起来,竟然还冲我笑了一下,拉住我的手艰难地说:“我一直在等你回来送我回家呢”,我强装笑着说:“等我姐给你把吊针挂完,病好些了再回家”,我坐在母亲身边,母亲举起无力的手摸了摸我的头。
农历10月28日早晨,我们给母亲洗了脸,母亲说她心里很难过,说着,把喝了一点点的稀饭全都吐了,姐姐赶紧又给扎上了吊针。上午11点左右,母亲的吊针滚针了,姐姐找了好多一阵子,也没有找到像样的血管,母亲示意扶她起来坐会,我问母亲喝水吗?母亲点点头说喝,姐姐递给我一杯水,我喂母亲喝了几口,母亲点点头示意不喝了。姐姐感觉母亲的脉搏有些弱,准备量血压,可是血压计屏幕提示电池电量弱。于是我赶紧出外买回了电池,可是在我换电池的功夫,母亲已经显得呼吸很困难了。姐姐的惊呼让我一惊,我赶紧把母亲抱在怀里紧握母亲的手,母亲的手慢慢从我手心滑落,我的心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赶紧去看母亲,只见母亲仿佛疲惫到极点,呼唤她,她也仅仅只是看着我,张张嘴而已。

姐姐和妹妹给母亲穿上厚棉衣棉裤,套上外罩。我赶紧把车开到门前,和姐夫把母亲抱进车里,我手里握着方向盘,心里在流泪,嘴里在不停地呼唤着妈妈,不知道母亲是否明白我和姐夫正在送她老人家回家!
回到老家的窑洞里,躺在嫂子早已铺好的热炕上,约莫半小时后,母亲就停住了呼吸,即使当大夫的妹夫再也没有回天之术,母亲就这样走了……
母亲走了!在我的注视里。我拉不回,留不住,在与死神争斗了好些天后,她就这样安静地轻轻地走了!
我没有哭,我记着母亲告诉我的话,如果有一天她走了,你们不要哭,一定给她穿戴整齐,我赶紧给大姐夫打电话,用颤抖的手给母亲找衣服。
大姐夫来了,邻居家的侄孙占家来了,还有正奎表兄也来了,帮着给母亲穿上了老衣。
母亲穿戴整齐安详的如同睡着了一样。一辈子爱面子爱干净的母亲即使离开也离开的如此镇静自若和安详。

随后的几天,我一直和姐妹跪在母亲的灵柩和遗体前,像个机器人一样听从请来的那个阴阳先生指挥。直到母亲被放进棺木,盖上棺盖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我知道我与母亲今生今世再也无缘再见了,我们母子已阴阳两隔缘尽至此!
我们在村民的热心帮助下,简单有序的料理了母亲的后事,祁迎贤老师撰写了一篇催人泪下的墓志铭,记述了母亲的一生艰辛功劳。
按照农村的丧葬礼仪,有“祭羊”一说,于是大姐夫拉来了一只膘肥体壮的“驮财羊”,在众目睽睽之下,祭到了母亲灵前,可是说什么,羊都不摇头,说也奇怪,直到母亲最牵挂,一直朝夕陪伴她的小外孙来到灵前时,才摇了头,把羊“领”走了,我们儿女们顿时泪水奔泻,放声痛哭……
安葬母亲的那个冬日,天空特别深邃高远,阳光分外温暖明亮,全村人和所有的亲友都来了,为母亲送行。
母亲,我听您的话,不再伤心难过。因为我知道,我们各自依然以不同的方式在不同的空间存在着。思念常在,生命永恒!
作为儿女,我们也无怨无悔,在您去世前,我和姐妹一直守护在您的身旁,陪伴您在病痛中度过了生命的最后时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失去母亲的悲哀是人一辈子都难以愈合的伤痛。
如今,留下您茫然失措的儿女,任无穷无尽的缺憾时刻折磨着我们的神经。
母亲的一生让人思念,让人感动,却又那样的让人无法述说。人生的正道是在于不断地前进,我们的成长因您而更茁壮更成熟!
每想到母亲,只有肠断心碎泪成冰的无尽哀思……母亲走了,我这儿子的也做完了。

以后,我回家去,再到哪儿去喊我的妈妈?
母亲走了,从今以后阴阳相隔,再也无法相见!
母亲走了,永远的走了,只给儿女留下了无尽的思念。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就觉得生无可恋 ,这种感觉只有失去妈妈才能体会。痛彻心扉……愿父母双亲还在的朋友们,趁父母健在,及时行孝,不要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局面,那时后悔也晚了……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转眼母亲离开我们已10多天了。母亲在世的最后日子里,我们能有幸陪伴左右,至今回想依然历历在目。一直不迷信,对于生老病死世道轮回……我知道,在母亲生命最后的时光里,我和姐妹带着彼此的爱和关怀,共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艰难的日子。而我的母亲,我的妈妈,用自己的生命和在疾病中的坚忍和顽强,为我树立了最好的人生榜样。
圣经上说,“在指望中要喜乐,在患难中要忍耐,祷告要恳切。”而“忍耐也当成功,使你们成全完备,毫无缺欠。”阿们!母亲生命里最后的日子,就像我对母亲的思念一样,永远烙在了我的心里……
亲爱的母亲,伟大的妈妈,愿您在天堂里得到永远的安息!
2020年农历11月初8泪笔


包焕新,甘肃省镇原人,生于1966年10月,硕士研究生学历,党员,笔名惠风,斋号惠风堂、忞齐斋主。曾任镇原县广播电视台主编,业余爱好文学、书法。1986年在《小小说》发表《山村牧歌》处女作,1990年在《甘肃日报》发表散文《戴银项圈的小姑娘》,1996年在《散文月刊》发表散文《祝你好运》。2017年学术论文《弘扬包公精神,力行勤政为民》发表于《包公廉政文化论文集》(暨南大学出版社),并应邀参加了在广州肇庆举办的全国廉政文化学术研讨会。2018年在《陇东报》发表散文《老家的野雀窝》,2019年在《北斗》文学杂志发表散文《难舍的土窑洞》;2020年散文《黄牛的眼泪》发表于《黄土情韵》(甘肃文艺出版社),散文《老靠子的曲折》刊登于《潜夫山》。2021年报告文学《为了这一方青山绿水》发表于《黄土大原》(中国文史出版社),2022年报告文学《满山翠绿满山香》发表于《走近镇原》(甘肃文艺出版社)。2021年,书法作品在建党100周年“桃花山杯”全国书画展终入展,在全国“翰墨飘香”书画大赛中荣获二等奖。近年来,在《书法报》、《甘肃经济日报》、《陇东报》、《中国作家网》、《江山文学网》、《杨柳岸网络文学网》、《祁连文学》、《定远文学》、《天水文学》等发表散文、小说、报告文学、书学论文等200多万字。编辑出版了《镇原书画挂历》、《西苑志》、《刘生学国画作品集》等。散文集《故土情深》即将出版。现为甘肃省书法家协会会员,庆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杨柳岸网络文学特约编辑,江山文学签约作家,暗香文墨社团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