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林：为秋天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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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刘怀武《寒山寺钟楼》

燃起来了
燃起来了
秋风点燃的红枫，漫山遍野地燃烧
一座钟楼，在火焰里打座入定，静若处子
飘落在地上的枫叶，也是火苗

◎这时候的秋天

长在地里的庄稼，都领回家来了
山坡上的苹果，等着被我们收藏入窖
道路两旁的格桑花，开过又谢过了
这时候的秋天，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我刚向它走近一步
一片叶子，就落了下来

◎秋

夏天才刚从我们身边走过
秋天就打马来到了眼前
流水里没有看见，我流走的影子
麻雀依然在街前叽叽喳喳
时光真真切切，矮下了半截
偶尔，看一眼镜子中的自己
相比去年，又旧了许多

◎秋天来了

秋天来了
秋天真的来了
他一到来，首先
在太阳的热锅底下釜底抽薪

秋天是个好孩子

山坡上的那片果树
一齐，挂出明晃晃的灯盏
为秋天引路
唯恐，他在这黑暗的季节
误入歧途

◎仲秋之夜

仲秋之夜
被蝈蝈的叫声点燃

蝈蝈，这乡村的草根歌手
唱响丰收的序曲
整座村庄，在它彻夜不眠的音乐声中
燃烧

——一阵沙沙细雨
也没有浇灭，这音乐的火焰

◎旧时光

不知是我们离开了它
还是它远离了我们
旧时光，像是被我们穿过了的
一件旧衣裳

◎秋天的马车已经走远

释放完内心的闪电
燃尽了身体的火焰
哦，秋天的马车已经走远
留下一些没有归宿的叶子
仿佛，一个人临终前的遗言

◎秋天病了

秋天病了
树叶是他落光的头发
河流是他发出的喘息
大地的身子，在秋风中一天比一天变凉
我听见了大雁的哀号与嘶鸣
乌鸦和麻雀，正忙碌着为他料理后事
秋天病了，病入膏肓
我看见每天他都要吞服一枚落日的药丸
那枚药丸，红得似血

◎秋雾

说什么蓝天白云
秋高气爽，天凉好个秋
全是诗人们的想象
瞧，只是因为一场大雾
整个秋天都瞎了眼睛
那些行走在雾里大大小小的车辆
如喝多了酒的醉汉
踉踉跄跄，跌跌撞撞
辨不清方向
全都患上了白内障

◎秋天就是一场掠杀

秋天就是一场掠杀
每天，都有大片大片的庄稼倒下
向日葵被砍掉金色的头颅
玉米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扒光了衣裳
那些挥刀忙碌在田野的人们
仿佛当年鬼子闯进了村庄

◎秋风吹

秋风吹落了夕阳
秋风吹老了黄昏

我是大山里的一个穷孩子
秋风吹我离开了家
回头，我看见故乡满山满岭的巴茅草
在瑟瑟秋风里，白了头发

秋风吹啊……
秋风年年，把新人吹成了旧人

◎秋天在磨他的镰刀

秋天要赶在冬天到来之前
收割掉大地上的花草，现在
秋天在磨他的镰刀了
秋天蘸着月光在磨他的镰刀
秋天蘸着星光在磨他的镰刀
秋天知道磨刀不误砍柴工
秋天要把他的镰刀磨成月光磨成星光
秋天的镰刀越磨越锋利了
秋天把他的镰刀在我肌肤上试了试
他的镰刀，他的镰刀已经磨出了
几分入骨的寒凉。
秋，深了

◎深秋，开放在原野上的小蓝花

看惯了桃花的容颜，杏花的笑脸
我更看重，深秋那些开放在原野上的小蓝花

深秋，那些开放在原野上的小蓝花
她们，开放在季节深处，与寒冷作对，与季节叫板
将自已燃烧成，一团团蓝色的火焰

这些不要命的小花呀
冬天，正在途中打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