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薛玉良
一、南石桥小学
我是1952年春天上小学的,当时本村没有学校,想上学的只有去南石桥小学上课。该小学只有一个老师1个班:1年级和4年级混合班,复式教学。凡是去上学的新生,要么上1年级要么上4年级。当时我已经16岁,只得上4年级。
老师叫程守余,他见到我便问:“你上过学吗?”我说上民校识得一些字,老师一听便说:“你上1年级偏大上4年级跟不上,你回去吧”,待了一天,下午放学便回家了,看来上学无望了。
过了几天,南石桥的几个大同学突然来找我,对我说:“你赶快再去上学吧,程守余老师调走了,又换了一个代课老师。”第二天,我又去了南石桥小学,刚换的老师是一个60多岁的男老师,高高的个子脸上几颗白麻子,很和蔼,他叫程凤久。见过老师,他听我说想上4年级,很高兴的样子,简单问了一下情况,就发给我两本书:《国语》和《算术》,点名册上添上我的名字,安排了座位,老同学都争着要和我坐同桌。从此,我正式成为一名4年级学生了,开始了我艰苦的学习生涯。
南石桥小学是原来村中一户地主的一处大瓦房住宅,双扇大门朝西,校舍堂屋五间:西三间教室、东两间老师办公室兼宿舍,院子东西狭长,院东头有几棵高大而又古老的槐树,西头两间平房,一间是小伙房一间是过道。
上学了,第一次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觉得新鲜而高兴。教室里学生面西而坐,四年级十几个人坐后面,前面四排是一年级学生;复式班教学:四年级面授新课时,一年级学生写作业;老师给一年级讲课时,四年级写作业或者自习,都能自觉遵守课堂纪律,课上课下相亲相爱,互相帮助。
上学的困难解决了,学习上的困难又来了。学校正式开学时间是正月十六日,我二月初才去插的班,他们已学过好多内容,中间插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跟班很吃力。我平时学的那些字都是零散的,在一篇课文中见不到几个认识的,打开课文,80%的字不认识。只好一有空就请老同学领着读课文,每次领读4-5行,读3-4遍,我自己就会读了。学生最愿意与人为师,再教4-5行我又会了。每次新学一篇课文,课堂上老师教,自习、课间同学辅导,一天下来新课文我就会读了,回家晚上反复读,第二天早晨再读几遍,上语文课我就能把课文背过了。熟读成诵的课文多了,认识的字词也就多了,课本学过一半后,利用学过的知识,再写新课程,老师讲过后我就全会了。
学习一篇新课文,我用的时间比别人多几倍,一个月后老师常表扬我课文读得熟、背的快。四年级就两本书,肯用功就能学会。
作文,我一窍不通。第一次作文课的题目《森林》,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内容,“森林”二字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更不知道作文怎么写;另外,课本上我死记硬背的那些字,在课文中我会顺着读出,写作文却不会用。我看着题目发呆,第一节课一个字也没写出来,下课后四年级的老同学程苏珍对我说:“你别愁,在你没来的时候,《国语》课上学过一篇课文《森林》,照着课文抄上就行。他给我划好,从什么地方抄到什么地方,并且哪些该要哪些不该要。我上学的第一篇作文就是这样完成的。后来学的课文多了,背诵的内容也多了,有话可说了,有内容可写了,用字也难不住了。
《算术》又是一门新内容,四年级已经学会了“加减乘除”的定义、运算法则、计算方法,对百以内的加减只会口算,不会笔算。四年级学的内容很复杂,上课一点也听不懂,幸亏当时学校两用,本村的女青年没有条件上学的,中午组织她们在教室上中午班,也叫“扫盲班”或“民校”,解决解决农民没文化的问题。她们没有专门的老师和教材,学文化也学算术。算数是从加减乘除算题开始,正适合我的文化程度,是我补习的好机会。中午她们上算术课的时候我在教室外边,顺着窗户朝里边听边看边计算,民校放学后,我到教室座位再仔细看黑板的例题“竖式子”,抄在本子上,反复观察琢磨,经过一段时间,我终于找出了“加减”(包括进位加法和退位减法)的计算方法和运算规律,利用学过的知识做了大量的试题,计算加以巩固。用同样的方法学会了乘法的试题计算法。笔算试题中困难最大的是“除法”,如竖式 “厂”上边 、左边、下边都有数字,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谁和谁先谈话、后谈话?计算到什么地方就算完了?在民校班仍坚持听课,同学们耐心辅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麦假后才学会了除法。
入学后,在我的《国语》《算数》学习上,在老师的教导下,同学们给了我无私的帮助,如:程苏珍、程守信、程瑞全、程桂芝……我牢牢记着他们的友谊。特别程瑞全、程桂芝、程苏珍从家中带茶水给我喝(中午),那时用草烧、用泥壶燎,很麻烦,多么可实的同学情、人间爱。
在学习中,除了学好正在学的内容,平时又把1-3年级的内容加以补习。如:《国语》中的字词句概念、标点等,我又自学了汉语拼音、查字典。到了学习第八册时,不需要别人再另外辅导了,自己完全能跟班学习。52年秋假后,不管课堂提问、单元小考,在班内我是前三名的学生。这年冬天我又自学了5年级的算术中分数,读了大量的书刊,如:古典、诗词、文牍书信等。知识可以变成能力,能力是最好的老师。
程凤久老师虽出身富家,他开明、与人为乐、热善好施,热心公益事业,文化功底深,写的一手好字,解放后被选为县人民政府参议员,很受群众爱戴。
后来上级又派来一位徐老师,不久他病了(肺结核),住到村里一民房我陪新来的老师看望过他。面淡唇青,无家人照顾,生活艰难。当时医疗条件很差,他曾步行从南石桥到东石沟看过病,碰见后我用木车把他推回家。听说他以后住院了,再后来不知道了,愿他健康长寿。
徐老师不能教学后,又调来一个新老师叫庄乾文,40来岁,身穿中山服,脚穿黑皮鞋,大背头,从不带帽子,拉一手好胡琴,教学挺认真,不到一个学期就调到赵家合子小学,我和几个大同学去送的。
又来的老师叫卢挺彦(男),朱边人,部队转业的,受过伤腿有点跛,高高个子黑瘦长脸,为人忠厚,工作任劳任怨,1、4年级的各门课都由他一人教,还兼社会工作。家属无工作,生活艰苦,经常见他煎饼就咸菜,红辣椒在火上一燎,吃的很甜。这年冬天他无煤取暖,无草做饭我村学生每人凑了一个(捆)高粱秸,我用木车推着给他送去,解决了一点困难,老师很受感动。我东倒西歪的推到学校,满脸是汗,心里很高兴。程凤久老师破格收了我这个学生,卢挺彦老师耐心的教到我们毕业,我在他们身上不但学到了知识,还学到了工作和如何做人,我永远感激和怀念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