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团 政 治 处
整 理 档 案
我接到团里的通知,临时借调到政治处整理干部档案。政治处在团司令部的二楼,这是幢老式的旧建筑,由于长年失修,地板已经腐烂,发出一股霉变的味道。人走在上面,会发出吱吱的响声,越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声音就越加响亮。脚踩下去有绵软的感觉,让人心里没底。在这里遇到了在部队时,对我影响最大的一个人――郭彦生。他当时是政治处干部干事,有着浓重的河南口音,他为人热忱,业务娴熟,头脑清醒,反应机敏。说出的话来很有哲理,而且我很喜欢听。
郭干事让我用钢笔写几个字,然后,再写几个仿宋字。他不加评论,只是笑着看我。好像很顺利的通过了“技术考核”,他开始交代如何整理干部档案,并对我提出三个要求:
第一,对工作要认真、细致。档案是干部的历史见证,必须高度负责。字可以写得不好,但绝不能勾勾抹抹,更不能写错别字。
第二,严守保密纪律,严肃组织纪律。所看到的档案内容不许记,不许议论,更不能对外讲。
第三,这段时间不能走亲访友,不能回连队和外出,尽量不接触外人,不能对任何人介绍现在所做的工作。
就这样,我开始了一段小公务员式的工作。当时团里管的干部有200多人,需要整理档案的大约有100多册。整理档案材料,关键在于考核,例如,档案内容是否真实,材料是否齐全,材料填写是否规范,手续是否完备。而我只不过是整理审核后符合归档整理的材料,编写目录,分类排序,装订成册,这其中的一部分工作。
我记得,当年部队干部中履历都很简单,几张表格;自传材料比较繁杂,都是个人撰写的自己家世、身世,自述社会关系;考察、考核、鉴定材料很少,多半是干部任免审批表和考察材料,凡是有结论的调查材料一律撤出。还有一些学历证明,业务技术培训证明;政审材料里有党团员的组织关系,还有表彰奖励,纪律处分等。我将这些材料,按时间排列顺序,编写分类,排号编码,然后新编目录。郭干事对我的要求十分严格,所有的档案材料,逐份逐项,进行编目。目录必须清楚,填写准确;书写的字迹要工整准确,清楚美观,不得用圆珠笔、铅笔和水彩笔,不得用复写纸。档案目录不能粘贴涂改,如果写错一页纸作废。
我的工作权限里有一项,填写材料目录在没有标题和标题不规范的,我可以根据材料的内容另拟题目,题目不能过长,可适当简化;凡原材料题目不符合实际内容的,我都可以另拟题目,以便准确的反映材料的主要内容和性质特点。
记得还有点儿技术加工的活,例如,对纸张破损,幅面不规范的,还有字迹材料不符合档案材料要求的,我都可以进行技术加工。我在妈妈单位时,看过字画托裱,所以有些印象,做起来很顺手,一点都不为难。
装钉,是最后一项工作,档案目录在卷首,干部职务变动登记表列其后,卷内材料顺序与目录相符。左边和下边对齐,在左侧打孔装订,做到结实整齐,不掉页、不压字,方便阅读。有的档案因太厚分成两卷,还保证同一类材料,分在同一卷宗。报送上级干部档案的专用卷宗,卷夹背脊上,书写干部的姓名、籍贯,档案编号。姓名不能使用同音字和不规范的简化
字。

我的指路人 郭彦生

郭彦生、张建明和我
鞍 山 出 差
在我借调政治处工作期间很少出门,也没有人来看过我,其实是没有人知道我在干什么,人在哪里。我吃干部灶,顿顿吃细粮,用饭票每天早餐二两,中午四两,晚饭三两。总是没到开饭的时间,就已经饿了。在饭堂吃饭认识了一位团首长,他就是副政委梁锦标,每次见面时,都是他笑眯眯的主动打招呼,他不仅高还有点胖,但说话却很文雅,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浓浓的江浙口音,印象里他爱吃锅巴,莫非那时候他就懂得减肥了。
晚上,一个人躺在一间大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在政治处机关最方便的是看报纸和杂志,当时有《解放军报》、《人民日报》、《前进报》,还能看到地方的报刊《辽宁日报》和《开原日报》,能看到我最爱看的《解放军画报》和《解放军文艺》。
在我房间的对门,是团报道组,团里经常临时抽调连队里的能写文章的人,在这里集中搞宣传报道。因为郭干事对我有要求,不敢与他们交往,他们当然也对我视而不见。当时的坦克三团对宣传工作非常重视,曾有文件规定,在沈阳军区的《前进报》选登发表的,团队前嘉奖一次;被《解放军报》录用发表的,立三等功一次。由此可见,团政治部重视宣传工作程度,我也曾受此影响和鼓励,一度热衷于写报道,有几篇“豆腐块”的文章。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特别值得一提的事,我和刘干事出差去了一趟鞍山。按照部队人事工作的有关规定,军人执行公务需要两人以上,政治处当时派不出别人来,就派我做个陪同。让我第一次遇到了因公外出的机会,当我听到“鞍山”这个名字,就情不自禁的,把辽宁的“鞍山”和安徽的“马鞍山”联想到一起了,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有2000多公里。我激动的一夜没有睡好,憧憬着自己穿着军装,神气活现的走在大街上的样子。临行前郭干事特别交代,组织上找这位同志谈话,是对他所犯错误的处理交换意见,只能听,不能问,更不能议论或参与评述。其他的我都没有听进去。
不知刘干事为什么选了一趟夜间的火车,而且还是个硬座。第二天清晨,在鞍山下车的时候,街上还什么都看不清,我们匆匆吃了一口早餐,就到了这位同志的家。开始时,我还是很认真的听他们在说什么,他们也时不时地在争论着。后来我就莫名的犯起困来了,两只眼皮像粘了胶水,怎么也睁不开。等我醒来时,他们已经吃了午饭,也许看我太困太累,不忍心叫我。下午,他们又继续谈话,我又不争气的想睡觉,他们干脆让我躺下又继续睡。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是如何离开鞍山,又怎么返回开原的。我第一次执行公务的“美差”,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这张照片是1975年梁副政委转业时送给我的

作者 刘铁军
刘铁军,吉林长春人,长期从事交通规划工作,多有学术论文发表。2013年退休,开始散文诗歌创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