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当放羊
止 若
人生无非是甜酸苦辣地生死一回,只有今生、没有来世,能够长久留存的东西,除了可以见诸文字的精神和思想以外,其他什么也都不会再有。也许正是“立言”的巨大诱惑,促使许多识文断字的人爱好写作,乐此不疲却忘了自我放羊的好处。
生活一再告诉人们,合理的个人福利大多表现为物质的东西。从古到今,在国人潇洒走一回的那一长串名单上,纯粹的作家角色几乎没有。屈原、李白、杜甫、司马迁、苏轼、蒲松龄、曹雪芹以及“空前的民族英雄”鲁迅,谁的生活境遇也无法跟“只准读老子《道德经》”的窦氏子孙相比。中国自打“焚书坑儒”以后,特有的“士人阶层”逐渐消失了,直到魏晋时来过一点回光返照后,再也没有先秦那种百家争鸣。长达十年之久的“文化”折腾,文学作品的思想感情、人物形象、表现手法等等统一倒是很统一,就是连中国文人本来不多的一点文学创新的勇气也被窒息了。
而今物欲横流,急功近利占了上风,诸多作家苦苦“立言”的结果,事实上除极少数人偶尔整出一块“敲门砖”、以及跟风胡溜达隔靴搔痒的虚无写作者以外,绝大多数理智作者的创作只是思想情感的抒发,甚至成了一种直指本心的自我苦修。
再说时下书遭冷落,除了在校学生还在愁眉苦脸地做作业以外,书是基本没人读了。问人今年是属鼠还是属兔,谁都明白告诉你:“那要看你问的嘛事历,是阴历还是阳历。”如果你不满意,又问谁搞什么工作,那你听到的回答,也是相当的清楚:“没做啥,不太缺钱,饭有吃的。”这又让你一头雾水,那你不妨再问:“你们这儿的生意好做不,人还实诚吧?”答案除了脸上的微笑略有不同外,话又几乎一样:“也说不上实诚。能打得起牌,也就掏得起钱。光是打牌不掏钱,你就走人。你输光了,没钱再掏,要是还想往回捞,那你每输一把牌,就得自己剁掉自己的一根手指头。” 这样看来,文学创作大面积滑坡的责任倒不在作家,而是养活作家的人只爱其他,根本不爱书了。而早已穷怕了的文人当中,沾染铜臭、倡导流弊、愚弄大众者不乏其人,文学创作上的成熟和突破似乎成了极少数高尚文人自身的一种向往、一种坚守、一种探索、一种生活积累,以及自我思想情感和精神境界的不断升华。
放羊观不是我的发明,它是庄子独到的养生见解。拿它说写作,因为写作也是养生。如今坚持文学创作不是不可以,名利双收却大可不必指望。如果能在文学创作中经常找到乐趣的同时,孜孜以求世事洞明而人情练达,倒不失为一种比较切合实际的以文养心之法。若有疑问,那便不妨重温儒家的修身和《黄帝内经》的养心之道。
(原载2015年7月《红袖文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