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智者都凭着一个怪异的手势潜进了世界
文/庒湮(湖北)
(一)
在所有的智者都凭一个手势潜进了世界后,有人听见这世界动了一下。那动静好比是一只眼睛睁开后,又疲倦地闭上。
我很颓废地看见,有人把命里的钻石扔进湖里后,转身的姿势里还藏有水晶。绝世之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相互撞击的声音清晰,悦耳。
(二)
对我而言,有光的地方,才意味着剥夺。稍不留神,我就会瞥见我的那张脸,日光垢后面的笑容总是盖着一层白霜。那霜的白无法形容,比我这一生还白。
好在那些奔波在尘沙中的人都不曾走进过别人的内心,否则,你在我体内看到的,是这整整一冬的雪。
雪覆盖的地方都很原始,一尘不染,没有脚印——没有任何人来过。
(三)
但我羡慕过遍地蛇鼠的不毛之地里那些被火烧过的痕迹。也羡慕过被制成筷子的千年古树。甚至羡慕过那些被碎成颗粒的百吨巨石。它们的消匿是因为它们存在过——它们过多地遮挡过别人的去路和风雨,还有每天早晨从东边射过来的第一缕亮光和夏天雨季的第一阵雷声。
我多次被剥开过,多年来积攒的虚伪、恐惧、木讷和机变都沾染过星光,已不再纯粹。
唯一干净的,是入睡前一分钟,对站在高处俯瞰我的人的稍纵即逝的妒恨。
我敬畏那些有史以来就长眠于地下的逝者
文/庒湮(湖北)
我敬畏被抛弃的栖息地里那些早已没有人温的断垣残壁。它们虽然无法像先前那样健全体面地站立,却依然出现在碰巧路过那里的路人眼里,令黄昏更加凄迷。
我敬畏那些被猎枪子弹打掉翅膀后坠落在野草间的候鸟。它的眼里除了伤痛和恐惧外,仍然还闪烁着飞翔的渴望,并把它微弱的叫声染上鲜红的血色。
我敬畏季节转换时天地间的沉云浮水。它们在那些幸福和悲痛的目光里,总是那么静宁而安详地游离着。
我敬畏那些自有史以来就长眠于地下的逝者。只有他们能把活着时的姿势收捡得那么完全彻底,除了在书中能找到一些零星半点悲壮的故事外,连悲痛都不曾有一丝留给一千年后的人。
我敬畏那些在白天看到这些文字后,依然在夜间走进月光里的人。
一万年后的情形
文/庒湮(湖北)
我没理由不担心
一万年后,光天化日下
这所有的路面上
都会积上一层厚厚的月光
软绵绵地,豺狼虎豹在上面
根本跑不起速度
这时候的情况是
我被人放弃的同时
还会被猛兽放弃
如此的太平
我的长久以来
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的心
再也生不起浪潮
这时,你看到的我已无所事事
不再是把山下的城市端进院子
而是把一团掉落在荒野的祥云
顶在头上
正送到山顶上去
没有月光的白昼,处处充斥着夜晚的残留物
文/庒湮(湖北)
没有月光的白昼
空洞,凄冷,潮湿
处处充斥着夜晚的残留物
我在没有月光的白昼
煞有介事地活着
比人还人
比鬼更鬼
精心梳理全身的毛发
然后,跟花朵亲密接触
向禽兽点头致意
与狮虎共沐阳光
然后,借故藏进一处阴影
细心擦拭我成长中明显的破绽
揣测我未来的辉煌和晦暗
把我的矗立和倒塌
都演绎成人间不可躲避的灾难
更主要的
我把我塑造成一棵覆荫千里的巨树
并结出硕大色妍味甜的果子
让那些饥饿和饱暖的人摘食
令他们获得营养和毒素
然后,我在一片歌颂和诅咒声中
逃离这没有月光的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