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12月23日早上7点多钟,有一辆搭载着100多名新兵的黑皮闷罐车,从郭前旗火车站发车。因为是冬季,又下了整整一个晚上的雪,天气非常冷。蒸汽机车喷出的水蒸气,泛出一团团白色的浓雾,随着气缸那粗壮有力的推送不断加剧,很快就把前郭这座小城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铁军,以长春知青的身份,从前郭入伍,就是乘坐这辆黑皮闷罐火车,踏上了他的军旅生涯。列车取道白城站,在白城的兵站,每个新兵列队而行,一只手接过匆匆递上来的一大碗米饭,另一只手匆匆接过一大碗豆腐汤,草草中餐;复又在子夜时分抵达四平站,12月24日凌晨4点左右改乘绿皮客车,在开原站结束行程。
开原是辽北重镇,在六七十年代,以开放闻名遐迩的城市。但对于长春大都市而言,不过是小城。“一阵清风吹过,我感到清醒、清爽了许多。突然想到,这个既陌生、又期待的地方,可能要呆很长时间……”(见《绿色军营·三中营房》)
很长时间是多少呢?是整整五年。那么,人生起步阶段的这个五年,实际上是一个很长的段落,铁军都经历了什么,完成了什么?
这五年的军旅生涯究竟对作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刘铁军
一、五年的丰富经历,让作家认识了人民军队
应该说,军营给了铁军舞台,同时也赋予其人生的色彩。铁军的新兵集训,到处都是眼镜在作祟。因为看不清楚身边的东西,使铁军十足吃尽苦头;整理干部档案,让铁军了解到许多鲜为人知秘密,以及带有神秘色彩的组织干部工作。小试牛耳中令人对其刮目相看;文书工作,使其更早的取得了观察社会的高度,了解到基层干部与兵之间沟通、平衡的奥秘等。
二、五年的丰富经历,使作家结识了各色军人
在铁军的独特叙事中,扑面而来的,是一个又一个鲜活而又富有个性的人物。带着黑土地般质朴的王俊,以及富于思考的王福春;恪守城市青年品质的李东、李文生;严厉以近于苛刻的老兵马彪子,工于心计的老兵修理连老杜;沉稳的常海河,优秀的干部股长郭彦生,堡垒一样固守己见的连长郭振才、指导员崔德荣,干练的王贵玉,邂逅的大队女广播员,人生“导师”夏福才等。不得不敬服铁军的记忆力,以及独特的叙事语言。只是寥寥数笔,就把一个人物的故事、个性及作用勾画出来。那么,这些人物对于作者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我想,正是这些活生生的军人,构成了作家所面对的小社会、小“环境”。其中有的无疑是人生楷模,有的不妨看成是一面镜子,有的何尝不是一块粗糙的砺石?而所有的各色人物对于作家来说,不啻为考官,都在以自己独具的方式为其提供着丰富的营养。
三、五年的丰富经历,给作家演绎了传奇故事
回忆录中,给人深刻印象的是那些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新兵站岗时被“万里哼”吓到;松山抢险时一氧化碳中毒;实弹射击令训练有素的教官瞠目结舌;油脂厂抢险慷慨献血;避震时半夜睡猪圈;武装泅渡遇险等。这些经历中,作家的角色都是具有独立人格意义的军人。而所有的军人行为中,又都有其内在的逻辑,体现出担当意味。所以,人们读到胜处,会为之动容、引发思考,而不独关心事件的结局和作家的命运。

作者李旭光和刘铁军
从 铁军刻意保存下来刚入伍时留下的诗作,以及那遒劲、苍健的笔迹来看,铁军是在一个很高的起点上完成军旅生涯的。但是,毕竟年龄、阅历在那里。所以,当我第一次看到铁军的《别训练队》诗,我就想到这个问题,随即写到:“当时只堪称少年,老成只在词语间。如今备尝愁滋味,写到秋枫也称丹!”(《有感于铁军五十年前题诗》)
那么,五年的军营历练,到底给了作家什么?我觉得,应该从当时的特定历史条件,以及与之偶合的独特经历去寻找线索。总体而言,部队生活,让一个城市知青远离故土亲人,生活在几于透明的“三同”(同吃、同住、同劳作)状态下,同时与曾经的产业工人,与前身为农民,与出身为知识分子,与来自不同地域、不同组别年龄的人等工作、生活在一起,正所谓“与鱼龙共舞、五湖四海同天 ”,其眼界无以局限,其思考问题必须兼顾丰富的社会元素,其获得资源要素的独立要求等,都是独一无二的。另一方面,纯真年代,相对纯洁的人际关系,严格的纪律约束等,对于一个刚刚踏入社会门槛的青年来讲,都具有比较优势。
在这样的社会条件下,我们不能只在意作家的骨头硬了,血液的浓度加重了,练就了鹰的翅膀等外在的变化。学会了对生活的思考,对人、对事、对环境与机遇的判断,对人的尊重(见入党一节)等,也许更为重要。因为,这些,才是促使一个人不断成长进步,完成生活赋予新的课题的关键性思维能力。
也许,从这个意义来讲,军营的磨砺,对于铁军来讲,特别是对于接踵而来的、汪洋大海般社会巨变而言,才只能是“初识沧海”。大海很大、很深,也有寻常人所看不到的暗礁和潜流,等在那里,以求铁军接下来去“武装泅渡”。
2020·8·15
附录刘铁军回复旭光的评论
看了旭光的长篇评述《初试沧海》,很感激也很激动。我写这篇《绿色军营》,完全是在旭光的鞭策和鼓励下完成的。原来曾用过《难忘的军营》,后来发现“难忘”用的太多,而绿色区别于其他兵种,又有别于生命中的长河,旭光的“沧海”一个词就道破天机了。在我以前断断续续的回忆中,以片段的随意的小扎为主。比较长篇幅,大跨度的回忆文章不多。在这之前写了《我的小学》、《大串联》、《我的中学》、《知青岁月》等。按照时间顺序,也绕不开部队生活这段历史,况且对我的成长又是如此重要。但由于时间久远,捡拾记忆里破碎的残片的确很难,但当我真的拿起笔来,记忆的闸门被慢慢地打开的时候,竟然是滔滔不绝,有时还汹涌澎湃了。实话说,我原来的想法是“投石问路”,想把水里的“大鱼们”惊扰起来,如果战友们感兴趣,就会出来“挑错”或“指正”。甚至会说出许多故事细节和生活情景来,这样才能以此填补我的不足。
在这篇长述的结尾,原本是以《战友卢春辉》告一段落的。我也在想,以后写部队生活就以个人为主体,忆事追人,比较完整清晰。毕竟部队生活的岁月,都是以怀念战友和那些难忘故事构成的。今后要写对我生活中有过帮助的每一个人,写他们的军人本色,及我的认识和心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篇就是发不出去,据说是使用了“敏感词汇”。但几经修改,把我能认识到的都改过来了,还是不行。这对我打击很大。我也不得不在第十一章结束了此篇。
旭光的长篇点评,对我来说无疑就是精神上的支柱。旭光真正的关注着我的每一个细小的成长,并给予我莫大的爱护和鼓励。我没有理由辜负旭光和战友们的真挚和真诚。
铁军2020年8月15日於长春
旭光再述:
说实话,战友群里不乏我仰望的写作高手。以散文而言,铁军就是让我仰慕的方家。回望我的散文创作历程,我的点滴努力,都得到超常回报,固无遗憾可言。但这些年来,特别是写军营,写事件,写战友,铁军做到了别无二致,更是不二大成!我既为铁军高兴,又为铁军和三团骄傲,也为自己惭愧不已!散文其实很难写。所谓影响力,应该是来自于对读者,以及更大受众的深刻理解;来自深厚的生活积累;来自真挚的情感;来自扎实的文学功底。铁军写散文,特别是写长散文,不光因为记忆力,不仅在于率真,不独倾入真情,还在于遵循创作规律,善于融合各种表达方式,特别是散文的写实,与叙事文学的铺垫和细腻刻画,以及所彰显的平民情结、布衣情怀。而且,单仅就创作手法而言,铁军也走在时代前面。工业及后工业化、知识化、信息化等,进步的标志其实都是人,都是人的观念,而所有物质文明,包括管理文明,都只是观念形态和思维成果的附着物、寄生者、衍生品。根,在于人本身的羽化。今年是我入伍五十年,亦是初中毕业五十年。五十年纪念,半个世纪回眸,所期待的只是思考方面的升华,而不只是数量的迭加与偶合。当然,这种思考,一定是阳光、进取、积极、向上的,不论站在国家,还是地方层面;也不在于己还是于公,都应该是有根而非空想,求进而非倒退。每一次看到铁军的作品,我都会得到验证和鼓励,说到底,是铁军一直在探索,在荒莽中择路,荆棘上踩踏。这样的尝试,不惟是一种个人的努力,更是一个军人,一个公民,为民族振兴的努力和应尽的责任。期待铁军有更多更好的军旅之作问世!旭光,2020.8.15

李旭光简介
祖籍山东,吉林松原人,军人出身,退休前曾供职于乡、县、市(地)、省党政机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民族史学会辽金契丹女真史分会理事,中国楹联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吉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文学创作一级。
散文《秋来查干湖》,收入2011年《中国散文精选》、刊于《光明日报》、《作家》、《大家散文》、《诗选刊》、《散文选刊》、《语文主题学习》(上海教育出版社)等书报刊,被《学优网》、《第一文库网》等语文学习网站眷顾;《查干淖尔之冬》发表于《大家散文》、《人民日报》,收入《人民日报》散文精选《风在诉说的时候》;《中华典籍引领我的生活》,获《光明日报》社、“国家古籍保护中心”有奖征文优秀奖;《百余年来洮霍两河注入查干湖以及松嫩两江与查干湖沟通的文献与图舆》,在全国辽金史年会宣读,刊于《东北史地》,收入《辽金史论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三石·九石》等几十篇札记、随笔、诗歌,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诗刊》、《人民文学》、《美文》等报刊发表。
楷书《金刚经》入选首届华珍阁杯全国书法大赛;楷书《盂方·盂圆》获建国七十年“翰墨云桥杯”全国书画邀请赛优秀奖。
《踏青集》、《方舟·方舟》、《查干湖畔的辽地春捺钵》等文集在作家出版社、吉林出版社出版。(2019·10·20)
